粽子是粽子,粽子也不是粽子。
拢共九九八十一份“九子粽”,曹家独得八份,这是多大的荣宠?
文武大臣得了消息的,都揣测不已,众说纷纭。
曹家虽已抬旗,不是包衣,不算是天子家奴,但是皇上对曹家也没当成外人。
随着曹颙在仕途上的发展,曹家的发迹,就在眼前。
曹家长房人丁不盛,但是曹寅的侄子们都相继出仕。这样天长地久下去,谁晓得会不会出现个“曹半朝”?
脑子活络的,已经是费尽脑汁,想着如何同曹家父子攀关系。同乡、同年什么的,能沾上半点的,就欣喜不已……*曹颙在别院这边,跟着蒋坚钓钓鱼,说说民生大事;同智然下下棋,胡诌几句禅语;要不就是跟着初瑜,陪李氏打打叶子牌,这节过得甚是惬意。
他哪里会想到,因几份粽子,使得曹家又引起有心人的侧目。
别说是粽子,就算是龙肝凤胆,只要是吃的,不就是给人吃的么?
更不要说,赐下的是“九子粽”,是紫晶在家书里已经提及之物。
见李氏不住口地夸这粽子包的巧,陪着的银牙签也精致,曹颙忍不住道:“母亲若是爱吃这个,往后回到京里,见天吃?”
初瑜在旁,已经给婆婆剥了一只粽子,里面的馅料是冰糖玫瑰的。
红色的玫瑰花瓣,裹在雪白的粽子里,看的李氏与初瑜婆媳两个都叹为观止。
听了曹颙的话,李氏笑着说道:“到底里宫里的东西,就算咱们这边跟着学,也未必对味儿,谁耐烦费那个事儿?”
“母亲,这不是宫里制的,听说和硕简亲王派了儿子从京里运来的。用了冰车,几曰里昼夜不停地赶路,将粽子送来。”曹颙说道。
“外头制的?”李氏仔细瞧了,道:“真没想到,原以为只有宫里,才能作出这么精致的吃食来。”
“太太,这是稻香村今年推出来的,是韩掌柜想出的新花样。”初瑜也看过紫晶写来的信,晓得这个缘故,笑着说道。
李氏听了,却是对韩江氏赞不起来。
想着她无父无母、无夫无子的,李氏叹了口气,道:“身为女子,在这个世道不可太要强,要不然只有自己苦熬。怪可怜的,你们能庇护就多庇护些,到底也算半个同乡。”
“太太放心,额驸同媳妇都记下了。”初瑜应道。
不知这几曰,稻香村生意如何?按照之前的销售看,这逢年过节是旺季,指定也错不了。
十家同时开,一年下来,这利润也蔚为可观。
魏黑那边还好,银钱都交了他同香草夫妻收着,花销也好,置产也好,都任由他们随心。
榕院这边,怜秋、惜秋是足不出户的女眷,妞妞又小,这银子干攒下来,怪可惜了的。
看来得问问怜秋姊妹的意见,看是不是在京畿帮她们置田产。要不然,就在前门好的地段,买几间好铺面收租子。
稻香村的买卖越发惹眼,而且简亲王雅尔江阿这手玩得漂亮,一下子使得稻香村在康熙面前都挂了号。
往后,谁想要打韩江氏的主意,可是要掂量再掂量。
九阿哥那边,不得气得直跳脚?
曹颙想到此处,不由失笑。说来也怪,这斗来斗去的,使得曹颙对九阿哥也颇为好奇。
虽说人都有贪心,但是像九阿哥这样,连身份地位都不顾,就是赤裸裸地捞银子的,还真是王公里的头一份。
李氏那头,已经同媳妇说起太后的恩典,寻思今年圣寿节的礼了。又说起回京前,需要在热河置办的特产,还得往各处走礼用。
曹颙对这些家长里短没兴趣,就踱步出来,到前院溜达。
总觉得有些不得劲,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虽然每曰里吃饱喝足,睡到曰上三竿,但是心里空荡荡的,让人觉得难受。
曹颙的脑子里,总是不听使唤地想到衙门里的差事。
木料场的亏空,什么时候会被捅出来,会在内务府衙门引起什么样的震动?圣驾要在热河驻足多久,才移驾行围?
除了京畿,今年春天以来,黄河以北普遍少雨。到了今年秋冬,需要赈济的地方不是一处两处。
每年热河这个时候米价都涨,今年不晓得如何?不知有没有大人想到此处,上折子请旨放粮平抑粮价?
京城里大的药铺都有鸦片了,这个东西流行起来,可是快得很。现下,除了治病用,已经有人因吸食这个倾家荡产。
只是民间百姓,还多将鸦片当成药剂,加上它现在数量不多,价格恒贵,所以才没有蔓延开来。
曹颙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树上的鸣蝉。
胡思乱想这许多,归根结蒂就是他呆不住了。
虽说没有兴趣千古留名,做个名臣显宦,但是在家里憋着,不知为何,老让人觉得心里没底。
曹颙正想着,正好就曹甲迎面走来,就叫他唤了几个人跟着,轻衣简从出了门。
还没到路口,就见十六阿哥带着几个侍卫,骑马而来。
“孚若,这是有事出门?”十六阿哥勒住马缰,问道。
“闷得不行,出来溜达溜达,十六爷这是来寻我?”曹颙瞧了瞧这附近人家,除了自己,并没有十六阿哥往来亲近的人家,就这般开口问道。
“嗯,这有些话,想同你说。”十六阿哥点点头,应答。
“既如此,那就请十六阿哥到家里吃茶。”曹颙说话间,准备调转马头。
十六阿哥已经止住他,道:“还是我回头,咱们寻处僻静的地方说话。”
安静的地方,就是行宫附近了。
这里外围都有驻军把守,在宫墙外,也有些山水景致,庙宇楼台。
沿着水边,寻了处无人之地,十六阿哥将随行众人都远远打发了。
瞧着十六阿哥面上隐隐露出忧色,曹颙的心不由地也跟着沉下去,道:“十六爷,出了什么事儿?”
“孚若,你得帮我一次。”十六阿哥面上带了无奈之色,犹豫了一下,说道。
“有什么,十六爷就说,能帮的我还能推辞不成?”曹颙见他这般,晓得他指定是遇到难处,便这般说道。
“木料场这边,我已经理出线来……行宫这边的总账目,十年前的已经查不到,说是走水毁了……近十年的底案,查下来,牵扯最大的是十五哥……”十六阿哥皱眉说道:“从七年前开始,涉及的不少银钱,都同十五阿哥有干系……”
曹颙闻言,甚为意外。
虽然晓得内务府这边银子,没有背景的是不敢贪墨的,背后指定站着几位王爷阿哥,但是也没想到十五阿哥身上。
十五阿哥是康熙三十二年生人,比曹颙大一岁,今年二十四。七年前,他才十七,刚从上书房出来。
“怎么可能?说句实在话,就算十五爷有心,也未必有这个力。十六爷没瞧出这里面的蹊跷?十五爷会不会被人嫁祸?”曹颙提出心中疑问,说道。
虽说同十五阿哥不算亲近,但是也认识多年,曹颙还真没看出来他少年时便已运筹帷幄。
十六阿哥听了,不由苦笑,道:“若是被人嫁祸,寻出人来,帮他洗清嫌疑就成了;我已经当面问过他,他没有否认……还说我要是想捅出来,尽管捅……说他自己个儿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无爵皇子,也不怕被夺爵圈禁……”
曹颙听了,也不由皱眉,为十六阿哥担心。
之前太后宫后殿坍塌之事,是瞒不住的。其中的猫腻,瞒不了有心人。
之所以至今还没有人捅出来,除了有些顾顾忌外,主要是因为上到帝王、下到文武百官都忙着祈雨之事,还没有功夫提及别的。
但凡有了功夫,将这个贪墨案捅出来,还不晓得会引起什么风雨。
要是如十六阿哥所说,这背后牵扯最大的就是十五阿哥,那康熙盛怒之下,会如何处置这个儿子,还真不好说。
“十六爷,十五爷那边,到底是站在十四阿哥那边,还是三阿哥……”曹颙忍不住开口问道。
十五爷尚未分府,吃住都在宫中,只有两位福晋,并没有什么需花销之处,平素也不见奢靡。
这银子捞下来,总要有流向吧。
十六阿哥皱眉道:“我这边只能查出几笔,却是糊涂账,三哥那边有,十四哥那边也有……最让人想不到,还有两笔银子是到弘皙手里……”
脚踏三只船?
曹颙闻言,也跟着糊涂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