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老话,但是曹颙这位曹家长子这些年来却没少折腾。
好在一直有家书回来,李氏稍稍心安。饶是如此,见他平安归来,也是引得曹寅与李氏夫妻两个欢喜不已。
曹寅身为老父,还能克制,李氏已经拉着儿子,摩挲他略显清减的脸庞,红了眼圈。
还是曹寅“咳”了一声,同来请安的曹颂说了两句话,打发他先回东府去。
初瑜在旁,看着丈夫,眼里尽是缠绵之意。碍于婆婆在旁,也不好上前。
曹寅看在眼里,对曹颙道:“先回去更衣,稍后再过来说话。”
曹颙应了一声,同妻子一道回了梧桐苑。
“天慧呢,怎么没瞧见?”曹颙没有见到闺女,开口问道。
“大姐姐使人接过王府了。”初瑜回道。
之前的家书中,初瑜也提过,七月里曹佳氏又添了一个小阿哥,名字叫福瑞,这是平郡王夫妇成亲十一里,生的第五个孩子,尤其可见夫妻两个多么恩爱,是宗室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这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就是平郡王与曹佳氏这对恩爱夫妻,也有不如意的地方。
他们原本有一嫡女福敏,正月里没了,夫妻两个悲痛欲绝。曹佳氏当时肚子里正怀着孩子,也差点流了。还是李氏过去,陪着姑娘,好生宽慰,才好些。
夫妻两个已经有了三个嫡子,大阿哥福彭已经十岁,四阿哥喜福秀八岁,六阿哥福靖三岁。
寻常百姓人家,多是“重男轻女”;平郡王却是倒了一个个儿,“重女轻男”。京城宗亲,谁不晓得讷尔苏最宝贝王府的大格格。
好好的一个女儿,小小的就夭折了,岂不是让做父母的肉疼。
从那时前,曹佳氏与平郡王就盼着再添个嫡女,没想到生出来的还是小阿哥。
已故大格格福敏与天慧是亲表姊妹,容貌自然有几分相似。这份对女儿的宠爱之情,就让曹佳氏转到侄女天慧身上了。
说起这个,夫妻两个都有些缄默。
过了半晌,曹颙叹了口气道:“生个小阿哥也好,总比生个格格宝贝十多年,再送到蒙古强。”
初瑜听到这话,想起上个月出嫁的二格格,心里也有些沉重。
“听额娘的意思,宫里提起五妹妹了,怕是指婚的旨意也要下了。”初瑜说道。
听到这个,曹颙只觉得头疼。
宗室格格要抚蒙古不假,这八旗贵女的婚配权也不在父母手中。天慧之前眼盲时,还能由曹颙夫妇照拂,安排终身。这眼疾好了,反而以后要受宫里制约。
“等太后回来,让母亲去求个恩典,看看咱们家闺女能不能免选。当宝贝疙瘩养大的,要是往后配个混账男人,我这当爹的,就要气死了。”曹颙说道。
看着丈夫脸上愤愤的模样,初瑜不禁失笑,道:“瞧额驸说的,天慧才多丁点儿大,就艹心这个。”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狼。以后定要挑个放心的女婿,才舍得将天慧嫁出去,要不然宁愿让她做老姑娘,也不能到别人家受气。”曹颙说道。
见丈夫这般认真,初瑜想起女儿,也添了忧心。她刚出嫁时,五格格还是孩子,这转眼的功夫,不是也开始议亲么?
曹颙说完,将初瑜上心,有些后悔。这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何时,母亲对孩子的惦记永远比父亲多。
就像初瑜说的,左右天慧还小,求恩典的事慢慢筹划就是。
想到这里,他岔开话道:“对了,方才在前院看到曹方领着稻香村的掌柜们出去,他们怎么到府里来?好像还带着孩子,有个小的,比天佑、恒生大不了几岁。”
他刚才急着进内院,给父母请安,所以在众人请安后,只是点点头,叫众人起了,就回到内院,还没来得及问。
初瑜将中秋前韩江氏所说的话讲述一遍,还有这些曰子的事儿,听得曹颙直皱眉。
“她的意思,是想将铺子都交还到咱们手中?”曹颙稍加思量,道。
初瑜点点头,道:“她提了两遭,想要携女回扬州,依附母族。大爷不在京里,我也不好说什么,就含糊着。这捐前程的事,我开始还动心,后来见她有归意,也想拖的,但是耐不住她央磨。”
“除了程梦星,她几个亲舅舅都是同她不亲。听说当初韩、江两家要同她打官司,其中还有她舅舅在里头。身后万贯家财,却无自保之力,到哪里都是块大肥肉罢了。”曹颙摇摇头,道:“等过两曰请她过来说话,看能不能劝她熄了这个心思。”
韩江氏此举,曹颙倒是有些意外。稻香村的买卖正红火,四成的利,一年也是不少进项。韩江氏虽然有百万家财,但是稻香村这块牌子,如今也价值不菲。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
原来是天佑、恒生两个听说父亲回来了,过来给父亲请安。
曹颙看了初瑜一眼,道:“恒生记事了么?会不会忘了我这个老爹。”
初瑜笑道:“天慧许是会忘,恒生平素最粘额驸的,才两个多月的功夫,怎么会忘?”
待小哥俩进来,规规矩矩地给曹颙请了安。曹颙一看,兄弟两个都长了一截,天佑有些文质彬彬的模样,天佑小身子骨越发结实,已经同天佑个子比肩,看着像是同龄。
看来还好,两个孩子都记事了,对曹颙这个父亲除了恭敬,眼中就剩下信赖。
曹颙问了天佑几句课业,又摸了摸恒生的脑门,才叫人带他们下去。
待儿子们出去,曹颙才对初瑜道:“天佑越发像小书呆了。是不是夫子的缘故?”
天慧笑着摇头,道:“老爷念叨许多说了,说天佑像老爷小时候,还像大爷小时候,只是不像大爷那样爱骑射。听太太说,大爷小时候在武事上极为用心,当时太太与老爷还以为大爷要考武进士。”
听及考进士,曹颙想起钱陈群。他算是名儒,想要科举晋身。这现下离明年春闱,不到半年功夫,他该预备应考了。
“钱夫子这些曰子有没有说别的?”曹颙问道。
初瑜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只是问过大管家两次大爷何时回来。”
“想来他也是着急了。是我疏忽,忘了他也要应试。”曹颙说道:“明儿得空,我去寻他说吧。看来得给天佑与恒生换先生了……”
*曹家,东府。
同样是儿子归来,兆佳氏却没有李氏的欢喜。听说曹项要辞官回来参加会试,她的脸立时耷拉下来。
“好好的七品官不当,又回来应考,你这做哥哥的,就任由他折腾?”兆佳氏顾不得媳妇也在,瞪着曹颂道。
“是我劝他回来的。他才多大,就算这科考不中,多考两次就是。四弟打小聪慧,功课最好,指定会榜上有名。母亲没去过河南府,就洛阳繁华些,下头穷得很,驿站里最好的吃食,就是各种面条、面片汤了。想要吃只鸡,都不容易。”曹颂说道。
这不全是谎话,打去河南府前,曹颂就有这个心思,后来见弟弟受了劫难归来,也是想着劝他辞官。
没等他开口,曹项便先说了。他这个亲哥哥,立时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