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不过是随口吩咐一句,初瑜却听出他话中寂寥。
她有些不明白,龙椅上的四伯为何不放过十叔,即便他早年党附过八叔,可后来因常年养病,早已淡出京城政局。
“他正是淘气的时候,只要十叔不嫌他闹,往后就常让他过来给您请安。”初瑜这样回道。
天慧养于内宅,平素也无人拿朝廷大事在她面前说嘴,心中只是疑惑。若是眼前这人真是自己的“十叔姥爷”,那就是宗室,怎么会来清苑?
天佑则是晓得十阿哥“滞留”张家口之事,侧过头用眼角扫了扫院子门口的几个护军,若有所思。
十阿哥像是不耐烦与人应酬,听初瑜应了这一句,眉头微微舒展,摆摆手打发初瑜他们母子下去。
初瑜起身应了,带了儿女告退。
天宝看来是极喜欢那枚平安扣,把玩不肯撒手。
天佑走到母亲身边,轻声道:“是父亲让母亲带孩儿们过来的?”
初瑜情绪有些低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天佑迟疑了一下,没有再问。天慧看了哥哥两眼,跟在母亲身后,回了内宅。
曹颙从官邸回来后,初瑜给丈夫讲述了今曰会面的情形,也提及心中疑惑。
之前还不觉得,毕竟曹颙所知的历史就是这个,现下听初瑜这么说,曹颙也沉思起来。
在上辈子所知的历史中,四阿哥之所以对八阿哥与九阿哥赶尽杀绝,不仅仅因这两人是康熙末年夺嫡之的劲敌,还因在他登基后,这些人贼心不死,蛊惑弘时夺嫡,激怒了四阿哥。
可是,历史已经改变。
八阿哥病故,“八爷党”不是被十四阿哥吞下,就是偃旗息鼓,四阿哥实没有对这二人赶尽杀绝的理由。
“许是池鱼之累。”曹颙道。
因为他不是“四爷党”,所以对一些机密了解的并不多。不过,雍正对宜太妃的厌恶,却是有所耳闻。
郭络罗家几个在朝的官员,这几年都相继被贬谪。
宜太妃所出恒亲王并没有参与康熙末年的夺嫡,却仍未雍正所冷淡,闲赋在家。而后还寻了由子,废了恒亲王世子。
至于宜太妃次子九阿哥,更是直接送到西北军中软禁。
见丈夫无意多说,初瑜也没有多问。
天宝天真烂漫,浑不知愁,却是不知道自己的幼年生活将起波澜。
次曰,曹颙夫妇给李氏请安时,将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低声谈了一会儿。
李氏听完,只有唏嘘,倒是并无异议,安排两个婆子送天宝去寅宾馆……*半月后,京城,养心殿。
雍正看着眼前的密报,神情很是复杂。十三阿哥坐在凳子上,往御前几案上扫了一眼装密报的匣子,心中猜测是哪里来的消息?
西北,年羹尧调离西北这半年,还是以安抚为主。
江南的话,两江总督,早年是曾孝敬过雍亲王府不假,却也与其他王府勾勾搭搭。
广东……有人正落井下石,趁着年羹尧落罪的机会,想要搬倒年希尧。估计在他们眼中,这样是在投皇上所好……见十三阿哥眉头微蹙,若有所忧,雍正将手中折子递给他,终是一笑,道:“瞧瞧,正有可乐的。”
十三阿哥见他笑了,心里跟着一松,起身双手接过。
看着看着,十三阿哥也跟着笑了,道:“真想不出,十哥做蒙师会是什么样子。还记得当年在上书房,最不爱读书的就是十哥……”
四阿哥闻言,却是怔住。
当年孩提时,尚且不懂事,只觉得十阿哥身为皇子阿哥,惫懒傲慢,不学无术,顽劣不堪教导;现下想想,却是觉得古怪。
按理来说,外家有能力有太子抗衡的,先皇诸子中,只有十阿哥。他虽是贵妃所出,却有个皇后姨母,外家是功勋世家。
可夺嫡闹腾了三十多年,开始是大阿哥与太子,而后八阿哥、十四阿哥,九阿哥虽不能置身事外,却也没人太将他当回事。
太平无事。
因将十阿哥当成草包,若非迁怒,雍正连教训他的心思都没有。
明哲保身么?
雍正眼色中的冷意渐渐退却,口中却冷哼了一声,道:“这个曹颙,你去信好生问问,他可备齐了束脩。以郡王为幼儿蒙师,是不是忒也托大?”
十三阿哥晓得他的姓子,口中骂人未必是骂,口中赞人也未必是赞,却是附和道:“十哥是皇亲宗室,岂容外人轻辱?曹颙如此怠慢,实是该训斥一番。早年他也是懂事的,怎么到了外头就无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