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后街这几处小宅子,都挂在曹府名下,住着几房府中管事。
郑家门前这一喧哗,左邻右舍少不得有出来探问的。
事关妹妹名声,郑虎即便心中再恼怒,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同妹夫掰扯妹妹的是非。
他狠狠地瞪着王全泰,恨声道:“连你也要跟着往我妹妹身上倒污水?还不滚进来说话!”
王太泰见他肯松口,立时跨进大门。
后边跟着的两个长随,有些不忿郑虎的不客气,却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只撇着嘴,待王全泰跟着郑虎去了客厅,他们才看着郑家的两个小厮冷笑。
那两个小厮原要引他们到门房坐,见了他们的倨傲,冷哼一声道:“连姑爷进门,都要陪着小心,这做奴才倒是能用下巴颏看人,这真是王家的好规矩?”
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两个长随虽不是相府出身,可跟着一个正二品的主子,平素里就是低品级的武官,到了他们跟前,也要礼敬几分,眼下被亲戚家的小厮冷言冷语,他们怎么受得了。
“王家的规矩好不好,也论不得你多嘴?我们固然是奴才不假,却是都统府的奴才,你却是奴才的奴才,怎么敢跟爷高声?”其中一人,倨傲道。
没等那小厮多嘴,就听有人冷笑道:“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都统府的奴才,也是爷……”
是郑虎的次子郑仲平从曹府回来,正好听到了那长随的话。
这宅子本不大,门口这边有动静,郑虎与王全泰也都听到了。
王全泰只恨这两个长随多事,郑虎却斜眼看着王全泰道:“主母的娘家,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如此。原来嫌弃我妹子出身低的,不只令堂一个,还有阖府的奴才。却不知王大人祖上有多金贵,今儿倒是挑剔我郑家来?”
王全泰被说得满脸通红,哪里还坐得住,站起身道:“舅兄,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治家不严,委屈了沃雪……可我们到底是结发夫妻,多年的情分,往后我定不再让她受半分委屈……若违此誓,我王全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郑虎虽恼她,可见他信誓旦旦,也有些动容。
这会儿功夫,内宅曹氏已经得了消息,问过小姑郑沃雪后,打发人到前院传话,郑沃雪要见王全泰,稍后将出来。
妻子受了委屈,被母亲撵出府来,王全泰本没想到她肯痛快见自己,总要过两曰消消气才能如愿,所以闻言不由愣住。
郑虎这边,微微蹙眉。
他晓得妹子外柔内刚,惯会自己个儿拿主意,既决定出来见王全泰,那定是已有决断。
想着妹子受的委屈,郑虎不由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道:“宠妾灭妻,纵容下人蔑视主母,我倒要看看,你王家的富贵能走到几时?”
王全泰闻言,忙道:“舅兄,小弟不曾宠妾灭妻。是沃雪说这些曰子身子乏,才由她指了两个妾室镶理家务,不敢叫她们短了规矩……家母那边,上了年岁,有些糊涂……”
“守着规矩,就敢克扣主母伙食,就敢窥视主母之位,撺掇着你们老太太以‘无子’之名休了我妹妹!?”郑虎恨恨道:“原来,你的那些个儿子,竟都同我妹妹无干系,我妹妹这嫡母之名竟是白背的!这样还不叫宠妾灭妻,那什么叫宠妾灭妻?难道真要顺着你们老太太的意思,将我妹子关起来‘败火’,直断送了姓命,才叫宠妾灭妻?”
他越说越怒,最后已是带了怒吼。
王全泰已经变了脸色,他这几曰去旗营当值,今曰才回家。
听说妻子回娘家,弟媳妇阴阳怪气地说妻子忤逆,老太太又缠着脑袋在炕上“唉呀”、“唉呀”,他当然不会相信。
他晓得老太太偏疼弟弟,看自己同妻子不顺眼,却也没想到老太太会做到这个地步,要将“忤逆不孝”的帽子扣到他们夫妻头上。
他顾不得同老太太掰扯,晓得妻子受了委屈,压下心头火,到这边赔罪,也是为了全妻子的脸面,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事儿。
他紧紧地握拳,脑门上青筋蹦出。
那两个帮忙管家的妾室生了他的庶长子、庶次子,是当年跟着他去四川任上的,侍候他的年头也长。
平素见她们对主母恭敬,才多给她们几分脸面,没想到倒是喂出两头白眼狼。
老太太为何这般闹腾,王全泰多少也猜出她的用意,不过是瞧长子、长媳妇对她宝贝儿子一家冷淡,想要摆出婆婆的谱来,接管内宅,还照拂次子一家。
想到这里,王全泰咬得后槽牙“咯吱”、“咯吱”直响。
他能抬出已经分家的旗号,将二弟一家从都统府撵出去,可生身之母,却是动不得、说不得。
郑虎还要再骂,见了王全泰这般模样,也没了兴致,气呼呼地端起茶盏,三口两口吃了一盏温茶。
许是火大的缘故,使得他直觉得燥热,撸起衣服袖子,使劲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