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赫舍里在旁,看到媳妇如此,亦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给长辈奉了茶,又见过福僧阿的几位弟弟妹妹,兆佳氏又叫人带府中几位姨娘进来。
站在姨娘里第一位的,就是府中大姑娘、二姑娘的生母杨氏。
看到杨氏那瞬间,李香玉有些晃神,只觉得面善得紧。
觉得面善的,何止李香玉一个。
杨氏面上笑得温煦,袖子里的拳头却攥得紧紧的。
如何能忘了是谁害的她家破人亡,是谁害的她背井离乡、流落京城,是谁让她坠入深渊,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若非遇到伊都立,若非伊都立是个心软的,怕是她早就命丧京城,骨头渣滓都化得差不多。
可入了学士府又如何,身为妾室,哪里有当年做当家奶奶来的自在?
她本以为往事,早已尘封,但见到李香玉却是一下子全想了起来……*曹府这边,初瑜亦同丈夫提起香玉。
“玉姐儿比天慧还小两个月,这都出了门子,天慧的亲事可不好再拖。老爷想留闺女多在家两家是好事,可说亲可要赶早。要不然过两年,年龄相当的再被旁人挑拣了去。”初瑜道。
曹颙晓得妻子着急的缘故,新年过后天慧就十五岁,是当该说人家。
“这事急不得,难道咱们家的宝贝闺女还愁嫁不成?”曹颙笑道:“离天慧及笄还有好几个月,咱们慢慢相看。未必就要找年岁相当的,大上几岁也无妨。”
初瑜见丈夫松口,脸上也带了笑。
谁说他们家的闺女不愁嫁,以丈夫对女婿人选的挑剔,怕是想要寻个入眼的也不容易。
早早地相看,挑出几个合适人选,同丈夫好好商议,这也是不短的时间。
最好的计算是,寻到合适的人选,等到媳妇进门,就给天慧定亲。
再留上两年,女儿身子长结实了,再遣嫁……不知是不是曹颙又开始喝药的缘故,咳症渐渐好转,到了除夕这曰,几乎与常人无异。
李氏见状,直念“阿弥陀佛”,府中过年的气氛顿时也热烈起来。
原本因不放心儿子,已经决定取消江宁之行的李氏,又被曹颙说动。
这一年的春节,对曹颙来说,就是眨眼而过。
他在心里默念下自己的年纪,虚岁三十五,就要奔不惑。
不知是不是两世为人的缘故,他只觉得心境已经苍老,再没有年轻人的冲劲与活力。
对于不能进兵部的失落,也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甚至觉得庆幸,因这场大病,使得自己想通透许多。
以往只说无欲则刚,其实只是打着那个旗号而已,心里未尝没有为居人臣之首的想法,否则也就不会盘算着自己如何立功勋,如何入阁。
可那样的话,累死累活不说,还要常伴君侧,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不小心。
如此,真的是他想要的?
自己所要,不过是随心与自在。
借着人在病中的由子,他正好避开新年繁琐的待客交际,随手从书房拿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拿的正好是《金刚经》,虽说家中母亲与妻子都是信佛的,可曹颙心里本不以为然。
早年也是曾读过佛经的,觉得其中许多道理说不通。
现下静下心来看进去,曹颙总算是明白什么是“口吐莲花”。
只要是佛祖想要的,只要是佛祖想说的,就是有道理的,其他“反动派”不是被点化,就是被超度。
偏生佛祖还摆出慈悲嘴脸,诱使众人吃了亏还觉得自己个儿占了便宜。
同佛经相比,早年在清凉寺看过的《佞臣传》、《名臣录》之类的官场教科书就显得小儿科。
曹颙终于明白佛教东侵、道教势微的缘故,无他,只是佛家画的饼更大。
道家求今世长生,佛家求转世。
天下哪见不死的活神仙?谎话自然难成真。
下辈子的事无人知晓,假话也就成了真话。
曹颙初是觉得好笑,后来也渐渐有些入迷。
除了《金刚经》,曹颙一口气又看了《楞严经》、《法华经》、《华严经》等佛家典藏,收获颇深。
他觉得自己这下才得圆满,终于摆在自己位置,也晓得自己的欲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