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楚云晗眸光微微凝了凝,卫芷岚沉默了片刻,复又继续道:“我承认,最初并不想让姐姐嫁于你,是因为你太过风流花心,我认为你对姐姐不过是一时兴趣而已,甚至暗中还百般阻挠,因为你身边的女人如过江之卿,且全都是天姿国色,若是姐姐跟了你,你会不会没多久,便对她厌弃了?但总是人算不如天算,你终是找到了她,姐姐也早已对你生了情意,我便也不好再阻拦。”
“但自你离开后,这一走便是两年,且杳无音信,你让姐姐苦苦等了你两年,却没有只言片语给她,整日里受尽相思之苦,汴楚虽是距离西京遥远,但依着你的能力,总能想尽办法让底下的人送信;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好,但你并没有,你身边的女人依然换了一个又一个,你在汴京继续风流快活,却让姐姐守着你最初对她的诺言,等了你这么长时间。”
楚云晗薄唇紧抿,眸光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言语。
卫芷岚眉目冷冽,一双美眸盯着楚云晗,顿了顿,又道:“姐姐从小便生活在西京,极少离开永南王府,便是这西京,她都是不熟悉的;若她嫁了你,孤身一人去了遥远的汴京,且你后宫中的女人又如何能容得下她?姐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认为自己能保得住她么?”
“且即便你极力护着她,但后宫关乎着朝野,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有人要害姐姐,你能否不顾她身后的势力,将想要害姐姐之人处置了去?姐姐心性善良,后宫不是个干净的地方,她不适合。”
卫芷岚这番话说的一针见血,将利害关系分析的很是透彻,以前卫芷晴与楚云晗情投意合,她心知自己拦不住,便也不再去拦。
那时候楚云晗还是七皇子,倒也没想这么多,如今楚云晗已是一国之君,既为帝王,定然在许多方面权衡利弊之下,会不得不做出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卫芷岚不敢去赌楚云晗对卫芷晴的真心,不敢去赌楚云晗对自己姐姐这份情意有多深,她怕,怕卫芷晴若真是嫁去了汴楚,会沦为后宫女人斗争的牺牲品;也更怕楚云晗不会保全她,必要时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会牺牲了卫芷晴。
楚云晗沉默了良久,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隐在衣袖里的大手紧了紧。眸光泛起一丝难以言喻之色;卫芷岚所说的这番话,他又如何不明白?
但这两年,即便自己身边的女人多得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但却从未忘记过卫芷晴,且那些女人他根本就不曾放在眼里过,无非是为了牵制朝野的势力,亦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后宫中的妃嫔,几乎全都出自名门世家,于他有利,甚至不论自己宠幸谁,都要算计一番。
卫芷岚轻叹了口气,继而眸光盯着楚云晗,极是认真道:“楚云晗,我姐不适合嫁于你,更不适合生活在后宫,每日等着你去宠幸,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心性善良,不会阴谋诡计,不会周旋于妃嫔之间的明争暗斗,你不要再纠缠她了罢。”
闻言,楚云晗心中一痛,脑海中回忆起卫芷晴温婉浅笑的容颜,便感觉有些呼吸不畅,想到自己若是要就此放手,从此自己思念了两年的晴儿便要嫁于他人,心中竟感觉很是难受。
“如今,你已是成为了汴楚帝王,坐拥三宫六院,且不论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定会有人立刻给你送过来;你纳了摩罗公主为后,站在权力的巅峰,也已经有人与你并肩,共赏这锦绣山河,帝王之爱是一生不能承受之重,姐姐喜欢简单纯粹的爱情,但你扪心自问,能给她想要的么?”卫芷岚又道。
即便是这样不轻不重的语气,但卫芷岚所说的这番话,却像是一根根尖锐的利刺,狠狠扎进了楚云晗的心里。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院子里一阵静默,唯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直到过了许久,楚云晗方才抬头盯着卫芷岚,认真道:“晴儿之于我,很是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是么?”卫芷岚秀眉微挑,不以为意道:“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你确定姐姐如今对你,还如初时一般?”
闻言,楚云晗眸色一黯,想起方才无论他如何请求,卫芷晴都将自己拒之门外,心中不由得沉了沉。
“姐姐若是心里有你,又怎会不愿意见你?楚云晗你放手吧,她早便不喜欢你了,陆府三公子早便心仪姐姐,这两年更是时常上府求亲,姐姐也有意于他,不日便要出嫁,所以你不必如此,她心里如今已是没有了你。”
语罢,楚云晗眸光闪过一丝慌乱,他向来冷静自若,便是刀剑刺入自己的心口,也不会有些微的表情,但此刻,心却乱了。
“不会的,晴儿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卫芷岚,你这谎言未免也说的太过漏洞百出。”楚云晗冷笑,即便先前自己心中还有些慌乱,但他本就是心思深沉之人,稍一冷静,便能察觉出卫芷岚话中的不对来,冷声道:“若是晴儿真的有意于别的男子,又怎会等了我两年?且晴儿为何又一直没有成婚,却在我来到西京之时,你才说她订了亲?”
“姐姐等你两年,是因为心里有你,但这两年你都不曾来过西京,且也没有丝毫音讯,姐姐不过是无望的等待而已,心中对你的感情早已消磨殆尽,与陆三公子成婚,也是近日才订下这门亲事,若你不信,大可以去问问这府中的下人。”卫芷岚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但语气却极是认真。
卫芷岚这番话竟是寻不到丝毫破绽,楚云晗闻言,面色变了变,想起卫芷晴方才对自己的冷淡,心中顿时便感到慌乱无措,两年的时间,晴儿真的会将他忘了么?
一时间,楚云晗心中竟有些不敢确定卫芷晴是否真的对他如初,他向来冷心绝情,但如今卫芷岚所说的一番话,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了他的心里。
沉默了良久,楚云晗俊颜含怒,眸光死死瞪着卫芷岚,冷声道:“我不会信的,卫芷岚,你这个心肠险恶的毒妇,别想来骗我!”
说罢,楚云晗转身,眸光深深看了一眼卫芷晴所在的闺房,便转身离开了院落。
一时间,卫芷岚气得火冒三丈,因着楚云晗又叫她毒妇,朝着他离开的背影,连连赏了好几个眼刀子。
待楚云晗走了之后,卫芷岚便也离开了澜月轩,其实她方才说这番话时,不过是想故意刺激楚云晗一番而已,让她不要再对卫芷晴存有心思;陆三公子的确一直便心仪卫芷晴,两年前便曾上府亲自求娶,但因着卫芷晴心中已是有了楚云晗,便拒绝了他。
却是自从楚云晗离开西京之后,这一走便是两年,卫芷晴便也一直等着他,这期间陆三公子依然心仪卫芷晴,时不时便上府,仍是想娶她;
因着陆老爷与永南王又是至交,陆三公子便让自己父亲,亲自去给永南王说了这门亲事,且卫芷晴早已及笄,年龄也是不小了;永南王思量之后,便与陆府订下了这门亲,的确不日之后便卫芷晴便要与陆三公子成婚。
卫芷岚方才倒是没有骗楚云晗,不过有一点,却是说了假话,便是卫芷晴心中依然爱着楚云晗,这两年,陆三公子虽然时常上府,但卫芷晴对楚云晗的心意,却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陆三公子,卫芷岚也是见过了好几面,倒是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言行举止间极是斯文有礼,又与生俱来一股子淡淡的书生气质,比起楚云晗这毒舌男,经常与自己说上两句话,便能将她气得够呛,陆三公子可是好多了。
……
武安侯府——
燕昀脸色苍白,因着连日来都未曾好好歇息,眉目间极是疲倦,但此时,他却没有丝毫睡意,方才不过是在软榻上歇了片刻,府里便立刻响起了惊慌的脚步声。
武安侯夫人李氏正躺在床榻上,因着好几个月都缠绵病榻,面上已是毫无血色,柔美的脸颊也越发瘦削,下巴更是尖细,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个人已是苍老了许多,便如厉鬼般,便是一眼,看着都让人心惊。
此刻,燕昀正守在床榻前,屋子里,站了一干大夫,全都轮流上前去给李氏诊治,但众人上前察看了一番,面上都现出凝重之色,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如实道:“燕世子,武安侯夫人忧思成疾,终日郁结在心,已是心力交瘁,怕是药石无医了。”
闻言,燕昀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白了几分,眸光含着一抹难言的痛苦,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顿了许久,方才沉声问道:“难道一点法子也没有了么?”
“心病还须心药医,武安侯夫人这是心疾,如今已是油尽灯枯,怕是熬不过今晚了。”大夫叹了口气。
燕昀心中沉了沉,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里已是没有了方才的颓败之色,恢复了一派清明,摆摆手:“退下罢。”
众人闻言,便立刻退离了房间。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无声,燕昀便静静坐于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氏,良久,视线都不曾移开。
因着连日未睡,燕昀眼睛里已是布满了血丝,但依然一动不动的守着李氏,面上没有丝毫情绪,这一守,便直接守到了后半夜。
李氏渐渐睁开了闭着的眼睛,眸光看向正守在自己身边的燕昀,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母亲。”燕昀见此,强自轻扯了扯嘴角。
“昀哥儿,已经这么晚了,怎地还不歇息?”李氏淡淡一笑,但面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母亲病重,儿子便想一直守着母亲,又怎会睡的着?”燕昀低声道,想起方才大夫所说的一番话,心顿时便沉到了谷底。
“自从莹儿死后,母亲便一直不曾睡过一个好觉,几乎是夜夜难眠,睁着眼睛到天亮。”李氏面色凄然,继而轻轻咳了两声,复又道:“莹儿的死,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大半年,极是难熬,便是偶尔睡着了,梦里都极是不安,常会梦见莹儿死状凄惨,睁大着眼睛,面上满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