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握着我的手,他一向温和的眼睛里,带着迫人的灼热:“月西,不要离我那么远好不好,这几年,我想你快想疯了。”声音里,有压抑的痛苦,也有重得的喜悦。
我下意识的挣扎:“骆尘净,这样不行,我。。。”
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月西。。。”他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深情,带着些许的渴盼,还带着一点点的乞求,就象深远又温柔的湖水,慢慢的将我的理智一点点淹没,让我心甘情愿的溺毙其中。
舍不得拒绝他,我不再挣扎,任由他将我的手包在了手心。
我想起了那个雨夜,那天夜里,我曾坐在他怀里,轻轻的把玩着他那双漂亮又修长的手,心里是那么的满足和欣喜。
而现在,他的手漂亮依旧,我的手白皙依旧,可攥在一起的感觉,却是带着浓浓的悲哀和无奈。
为了掩掉自己的伤感,我挪开眼睛,低低道:“那后来呢?”
骆尘净攥着我的手紧了紧,极力放缓了声音继续讲道:“我们出生后,他给我取名叫第五雪,安安叫第五剑,意思很明显,我们是他报仇雪耻的剑。娘亲很讨厌这两个名字,她只希望我们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于是给我们取名平平、安安。我和安安八个月就会说话了,他很高兴,从我们八个月的时候,就计划教我们背诗识字。那时我们实在太小了,话都说不全,又能背得几首诗?我和安安看起来,似乎差不多。可随着我们长大,我和安安的差异逐渐显现出来了。也不知是因为他们近亲生子的原因,还是因为他那时候给娘亲下药的时间太长了,安安的脑子,有些问题。”
原来如此,以前我就一直有些惊诧,安安是五六岁小孩的样子,可说话总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从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表达的意思也十分的含糊。我那时还以为人变成鬼后可能会变得有些呆呢,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安安的脑子不行。
“当娘的可能总比当爹的细心吧,在我和安安一岁多一点的时候,娘亲就发现了安安的问题。她和爹爹是孪生的兄妹,对爹爹的性子是很了解的,她知道爹爹一生追求完美,若被他发现自己有一个残缺的孩子,他肯定会毁掉安安。娘亲又极力回护了安安两年,在我们三岁半的时候,我和安安的差别已经很明显了,爹爹本就聪颖,自然也早看出安安有问题了。在尽心尽力教导我的同时,他对安安的厌恶也越来越深。娘亲怕爹爹会杀掉安安,处心居虑的想要带我和安安走。其实从我们出生后,爹爹已经不再对娘用药了,以娘的武功,是可以独自离开的,可她舍不得我和安安,还是留了下来。
我记事早,很清楚的记得那天夜里,娘背了我,抱了安安,想要将我们带走,可爹爹在院子里遍布了机关,我们还没走出大门,就被他发现了。他看了娘一眼,冷冷道:‘你走可以,把孩子给我留下。’娘亲求他道:‘哥哥,我求你了,你放过安安吧,我把平平留给你,我只带走安安,好不好?你有平平还不够么?’爹爹丝毫不管娘亲的哀求,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人情味:‘在没有确认安安对平平有没有影响之前,我不会放他走的。’娘亲不再说话了,无奈的又跟爹爹回去了。
那天晚上,怕娘亲丢下我带了安安离开,我一直不敢睡。在后半夜的时候,我听到娘亲和爹爹在吵架。娘亲的声音很大,似乎很激动。她嚷了半宿,爹爹却始终一句话也没说。后来我实在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快天亮的时候,我忽然被开门声惊醒了,我以为娘亲要走,赶紧下床跑了出去,却看见娘亲躺在爹爹的怀里,眼睛嘴里全都流出了血。”
说到他娘亲的死,骆尘净的手攥得死紧死紧的,都快把我的手给捏碎了,我疼的实在受不住了,伸出左手在他手上轻轻拍了几下,他这才回过神来,向我歉然的笑一笑,赶紧松了松手,不过仍是没有放开我,而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我手上揉了起来。
“娘亲死后,我们从大漠搬到了中原,爹爹对安安就不管不问了,照顾安安就成了我的事。慢慢的,我明白爹爹为什么不放安安走了。爹爹和娘亲是孪生兄妹,从小就心意相通,而我和安安也是孪生的,他自然知道我和安安也是心意相通的,只要安安活着,就会对我有影响。有一次我练剑的时候,忽然觉得喉咙堵的厉害,喘不上气来了,我知道肯定是安安出事了,赶紧丢下剑跑去看他,果然,安安在玩耍的时候,把瓶塞塞进了嘴里,已经快憋死了。我经常莫名其妙的感到疼痛或难受,每次急急赶去看安安,果然是他受伤或在哭泣。六岁的时候,安安生了一场大病。我的身体虽然没有生病,可我的感觉却是和安安一样的,安安高烧时,我也觉得头热身冷,安安在打摆子的时候,我也摇摇欲坠,接连十几天,我都没法正常的读书和练剑。
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爹爹终于再也无法容忍安安对我的影响,那天他让我去山上猎一头狼回来,那时我虽然只有六岁多,可在他这几年的教导下,剑术已经小有所成,这种猎杀动物的考验,时不时都会有。对他的话,我向来不敢反抗,因为我若不听话,他从不直接教训我,而是会在我面前毒打安安。我怎么舍得安安因为我受苦,所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毫不迟疑的去遵从。我知道安安在生病,没有人照顾是会死的,临行前,我使劲的向他磕头,求他照顾好安安,任我磕的头破血流,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知道要想照顾安安,只得我自己早点回来,我狂奔进山,只希望早点猎到一头狼。可山里狼并不多见,我那时又太小了,直找了三天,我才找到了一头孤狼。这三天里,我总是感觉渴感觉饿,感觉渴,我以为是我消耗的体力太大,并没有细想。等我终于斩下狼首,连忙急急往回赶,可刚走到半路,我只觉得心口巨痛,把我痛的晕了过去,醒来后,我第一感觉就是,安安死了。
回到家后,我立刻跑去找安安,安安的房间早已是空无一人了。我向他又耍又闹,哭着要安安,他只和我说了一句,他说他把安安带到别的地方去了,给他报完仇,他自然会让我见安安。我根本不信他的话,我心里很清楚,安安已经死了。我发疯似的找遍了家中每个地方,自然是连个影子都没找到。不过让我感觉奇怪的是,我忽然又能感觉到安安了。现在想来,大概那时候安安的魂魄附到了我身上吧。我们是孪生兄弟,身体几乎一模一样,安安进入我的身体,和进入他的身体差不多,这才保住了他的魂魄不消散。
我对安安又有了感应,对爹爹的话也就将信将疑起来,抱着一丝希望,我努力读书练剑,终于在十四岁那年,替他报了仇。临报仇前,他把我的名字忽然改成了第五血剑,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心中却隐隐觉得很不妙。报完仇后,我立刻和他要安安,可他却沉默以对,死活不肯说出安安的下落。愤怒之中,我弃家而走,改名换姓,去了我们小时候居住的大漠寻找安安。好不容易到了以前我们居住的地方,那里已是沙土半埋,久无人居。在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沙暴,迷失了方向,水喝光后,在我几乎要干渴而死的时候,恰好容生父亲的商队发现了我,将我救了起来。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留了下来教容生读书。这十年里,我从没放弃寻找安安,后来容生考中进士,选了七丰镇的县令,我也就跟着过来了,然后就遇见了你。
我早就打定主意,这一生不会娶妻,更不会生子,这带着乱伦的肮脏血液,我不想再让它传承下去。可你出现了,被亲生哥哥惦记着的女孩子,很轻易就惹起了我的保护欲,我不想让娘亲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所以对你格外上心。而在庆县,你身体那么不舒服仍想着要照顾别人,还尽量的不去给别人添麻烦,我已经有些敬佩你了,当你那么柔弱的晕倒在了我的怀里,小小的眉头还紧紧的皱着的时候,我对你就起了怜爱之心。
你那么坦坦荡荡,那么清清白白,那么干干净净,就象一张洁白的宣纸,可我,那么肮脏的身世,就象一滴黑墨,你让我怎么忍心去玷污你,将你也染成黑色?不是不爱你,从始至终,我心里都有你的,只是,为了娘亲,为了安安,我肯定要向他讨回公道的,我怎么可能让你陪我一起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更何况,和我在一起,你这辈子都没有当娘的机会,我不想再出现一个安安。。。”
听完了他漫长的讲述,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了这个男人的一切过往。
早就猜测出他不娶我是为了我好,可是,直到现在,我仍是不赞同他当初的决定。
两个人能相亲相爱,本就应该互相扶持,互相关爱,互相给对方温暖和依靠。
可骆尘净没有这样,他轻易的就推开了我伸过来的手,要单独去面对人生的风雨,这个决定,生生的让我们错过了彼此。
我幽幽的叹了口气,向他道尽了心中的哀怨:“你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只想自己背了,从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也从不将问题摆到我面前来与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你说怕玷污了我,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是清白无瑕的?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是干干净净的?你说和你在一起不能要孩子,可和他在一起,我们也不能要孩子,而且,我们还不能正大光明的
成亲。再说了,你医术那么好,难不成在怀孕的时候还诊不出孩子有没有毛病么?有毛病了,大不了不要,难不成咱们就这么命苦,一个没毛病的孩子也得不着么?你若早和我说这些事,咱们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上。。。”人生已经如此,再说又有什么用?我停住话语,疲惫的闭了闭眼,不想再说下去了。
“月西,对不起,对不起。。。”骆尘净满是歉意的看着我,痛苦爬满了苍白的脸庞。
我想伸出手去,抚去他的难过忧伤,不知为何,终于没有那样做,而是低下头去,看我们攥在一起的手。
稍微动了动,他的手心松开了些,我看到他的食指指肚上,有着深深的伤痕。
不用想,我就知道他那伤口是怎么来的,想起那晚他挥剑用血帮我写药方的场景,我心里不是滋味的很,轻轻抚摸着他指上的伤痕,放柔了声音问道:“当时,很痛吧?”
他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这里没感觉到疼,只是心疼的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十三生老公。因为从去年4月份十三生怀孕,从那时就不接触电脑了,导致作品更新几乎停滞,在此我代表十三生和各位朋友说一声抱歉。今年1月3日儿子出生,哈哈 考验的日子才真正到来,直到现在都需要24小时来看护孩子,有小孩的朋友们肯定深有感触,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因为我在天津工作还不能陪老婆大人一起照顾,只能周末回去,这样一来老婆大人每天都很累,很难静下心来继续写作。在这几周我回去的时候比较多,老婆大人抓紧一切时间完成了本章。最后还要对朋友们说一声抱歉,祝你们快乐永远。
☆、第 109 章
在我和骆尘净你一言我一语的离情诉说中,一夜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待到东方发白,雄鸡唱晓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天已经快亮了。骆尘净站起身,痴痴的盯着我,良久良久,才轻声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张张嘴,想要问他什么时候还来,话到嘴边,忽然意识到我说这话不合适,只得闭了嘴,无奈的向他笑了笑。
他又留恋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他走后,我合衣躺到床上,这才发现四肢僵硬如木,身体冰冷似雪,我扯过棉被紧紧的裹在身上,冰凉凉的被窝里,没有一点温暖。
我的身体本就偏寒凉,一个人睡的时候要很长时间才能暖过来,直到和胡夜鸣在一起后,我才不用再缩手缩脚的蜷在被窝里,而是窝在他的怀里,肆意的汲取着他的温暖。
胡夜鸣,胡夜鸣……
一想到他,我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把脸埋进被窝里,我哀哀而泣。
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他不公平,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再和骆尘净见面,可是,可是为什么,一见了骆尘净,我的心就不再听从我的使唤,就不再听从我的吩咐,而是再三的,再三的背叛我原有的意志,就连身体上的不适都会忘掉。
胡夜鸣,骆尘净……
这两个名字一直在我的脑中交错盘旋,以前和他们在一起的幕幕反复的在脑海中重现,再夹杂着四哥那惊心动魄的一跳。
“啊……”我抱着头,终于大哭出声。
泪水如奔涌不息的溪水一样,没有停息过,一直到我哭着睡着了还在流。
做了个很悲伤的梦,在梦中,傅亭西站在花丛中,看着不远处的花亭中,爹爹一边饮着酒一边听娘亲唱着江南小曲,娘亲且歌且舞:“年少的一个他,与奴相约在西厢下,身穿着素白衣,手拿着合欢花,风姿好似竹傲立,品格仿佛玉无瑕。低低话的是温柔语,慢慢攀的是荼蘼架,呀,这样一个风流的俏公子,叫奴如何不想他?”唱着唱着,她哽咽泣下。爹爹勃然大怒,摔了酒杯,娘亲跌坐在椅子上,捂脸而泣。而傅亭西,悲伤的立在花丛中,泪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