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锦瑟闻言心一跳,道:“这是何时的事儿?”

白芷便道:“说是都小半年了,三老爷日日往那望星楼跑,动辄便一掷千金,那老鸨就是瞧准了三老爷和那外地商人扛上,这才抓紧了那采荷要狠捞一把呢。”

她言罢,王嬷嬷便道:“莫说这些混事了,没得辱了姑娘耳朵,叫人听到姑娘在打听这些事也是不好。”

王嬷嬷正说着就听院中传来咣当一声响,见锦瑟不防之下身子一抖,王嬷嬷便蹙着眉怒气腾腾地冲了出去,片刻她阴沉着脸进来,道:“是凌珊那贱蹄子,姑娘将她降成二等丫鬟心中窝着气儿呢,浇个花也能打翻了桶。老奴已训斥过了,姑娘且躺下歇歇吧。”

锦瑟闻言却瞧着屋外勾唇一笑,道:“既是娇弱的连浇花的水桶都提不稳便该多多锻炼,嬷嬷且去叫她将院中的大水缸挑满了水再用午膳吧。”

锦瑟言罢便自捧了书,王嬷嬷自知锦瑟这是要发落凌珊了,便知下一步该如何出做,笑着应下就唤了白芷一道退了出去。

锦瑟用过午膳,在美人榻上躺了一阵,王嬷嬷才从外头进来,道:“姑娘,凌珊没将水缸挑满便受不住了,自撂了水桶回了屋,如今正和白鹭几个在西厢说话呢。”

锦瑟闻言笑着将搭在面上的素白绢帕拉下,睁开盈盈如水的眸子,道:“嬷嬷叫白芷多督促她两回便是,何需报我,一会子白芷使唤不动她,我再去瞧瞧。”

王嬷嬷见锦瑟小脸上满是算计的笑,犹如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便也笑着点头扭身又出去了,片刻白芷便自外头进来,眸子晶亮满是笑意地道:“姑娘还是亲自去吧,奴婢叫了三回,已将凌珊惹恼了。”

锦瑟便起了身,白芷忙给她披了件斗篷。锦瑟出了屋便直往西厢去,到了门外果便闻里头传来凌珊和白鹭几个的说话声。锦瑟冲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便上前一步对着里头喊道:“凌珊,姑娘的吩咐你都不放在心上了吗?!姑娘叫你挑好水再休息,你倒会偷奸耍滑,非但不将姑娘指派的差事办好,还唆使着小丫鬟们跟着你偷懒,真将自己当这院子里的娇贵小姐了不成?!”

白芷声音刚落,里头便响起了凌珊的谩骂声,“白芷你个贱蹄子,往常这院子中还是我掌事时,不知是谁舔着脸日日凌珊姐姐叫的欢。怎如今姑娘刚降了我为二等,便翻脸不认人了,你作践我还拿姑娘说事,别以为姑奶奶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欲拿姑娘开刀给你自己个儿立威,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够不够格儿!”

“凌珊姐姐说的对,有些人以为得了姑娘高看就真能一手遮天了,我呸!”

里头响起几个应和的声音,接着房门被自里头一把推开,一盆水便自里头倾盆泼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凌珊的谩骂声。

白芷早有准备,犹豫了下却也没躲,只惊呼一声,“姑娘小心!”

她喊着忙挡在了锦瑟身前,锦瑟却微微侧了下身,惊呼着半边身子迎上那兜头罩来的水,登时肩头披着的厚毛料斗篷便被水淋湿了。院中惊呼声一片,而院门处恰也响起了四夫人的声音。

“翻天了吗!?快,快将你们姑娘护进屋里去,这大冷天的,可莫着了寒。”

白鹤忙手慌脚乱地解开锦瑟身上斗篷,那边冬雪已极有眼色地奔进屋中又取了件斗篷,几人将锦瑟裹住这才送她进了屋。

屋外,凌珊见门外站的竟是锦瑟已知闯了大祸,又见王嬷嬷赶巧带着四夫人和三姑娘进了依弦院,更觉出事情不对来,一时间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面色也飒白了起来。

姚锦红扶着小郭氏的手,小郭氏瞪了凌珊一眼这才进了屋,内室中锦瑟已被散了头发,围着锦被坐在床上,见姚锦红和小郭氏进来便欲下床,下郭氏忙几步上前制止她,道:“快莫下来,瞧这头发都湿透了,真是大胆包天的奴才!竟敢公然对主子动手,这若是叫外人听了还不笑掉大牙。”

锦瑟闻言欲言,却又忙偏开头打了个喷嚏,她用帕子压了压鼻子,这才道:“凌珊总归是大婶娘赏赐给我的,平日里我也高看她两眼,倒不想竟……婶娘也是误会了,她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对我动手的,只是今日我吩咐些重活于她,她心中积了怨,许是当只白芷在外头,这才……阿嚏……”

郭氏闻言却冷哼一声,道:“她是奴才,你是主子,指派什么差事都该尽心尽力,哪里有生怨的道理?!这等奴才你不必为她说话,瞧婶娘怎么替你出气!”

凌珊本是吴氏身边的大丫头,和凌燕,凌霜等人自是要好。以前吴氏掌管中馈,她的几个丫鬟也趾高气扬,小郭氏和吴氏对上,没说吃那几个丫鬟的亏。小郭氏瞧见那几个凌字打头的丫头就浑身的不舒服,如今凌珊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小郭氏哪里有放过她的道理?

再来吴氏刚刚出府,小郭氏也正在四处立威,这会子撞上奴大欺主之事,为了显示其当家主母的风范,自也会严惩凌珊等人。

锦瑟闻言并不奇怪,正欲装模作样的再言两句,姚锦红已拉了锦瑟的手,道:“四妹妹就是心太软了,这样的奴婢要是生在我那院中,早不知丢了几条小命了。四妹妹且歇着,母亲自有主张。”

锦瑟见姚锦红冲自己眨眼,便只一笑,待小郭氏出去,姚锦红才一脸邀功地道:“可是我说动了母亲过来的,四妹妹怎么谢我?”

锦瑟便噗嗤一笑,道:“三姐姐再讨要物件,可就将我这依弦院给搬空了。”

院中,很快便传来了廷杖的声音以及凌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片刻她似被堵住了嘴,便就只剩下一声声沉闷的落杖声。

锦瑟听着外头动静微微勾了下唇,早先她刻意捧着凌珊,不过两日功夫凌珊便养得一身臭毛病,吴氏落难,凌珊便吓的两日老实,可接着见锦瑟没有料理自己的打算便又忍不住露出了张狂之态,却被柳嬷嬷抓了错处,锦瑟就势将她降成了二等。

原先凌珊处处被恭维着,如今突然成了二等丫鬟,又整日被安排一些瞧不上眼的粗活她那里能受得了,便是知晓夫人不在她们该夹着尾巴做人,可她自到锦瑟院中便得中用,便极有体面,已养成的刁钻性子却不是能说改就改的。

白鹭几个历来以凌珊为首,近来她们也多被柳嬷嬷等人修理,今日凌珊被罚自是要凑到一起商议发泄一番的,锦瑟叫以前被压在凌珊之下的白芷连番去指派凌珊,用意便是惹怒她,凌珊也果真没叫她失望。落得如今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锦瑟想着缓缓敛了笑意和姚锦红瞧着锦绣庄新送来的花样册子,挑选着过年添置新衣的花样。

待小郭氏进来,她忙下床谢了,小郭氏这次倒受了她的礼,呷了口茶道:“这丫鬟婆子们不听话便该早些料理,没得叫那几个人带坏了一院子。凌珊是大嫂给你,原该更懂规矩才对,没想到竟敢仗着大嫂的威胡作非为,我若不处置了她,大嫂在庄子上也会因这等奴才而脸上无光。那凌珊婶娘已做主将她发卖,至于那几个和她一起的丫鬟……”

小郭氏话未说完,姚锦红便道:“娘,那几个小丫鬟也都被带坏了,没得留在这院子中叫四妹妹瞧着不舒服,不若娘给她们安置了别的差事,再于四妹妹从府外人牙子处买些清白小丫头的好。女儿那院中也有几个丫鬟不省心,索性也一并打发了,叫女儿也借四妹妹的光,挑两个可意的小丫鬟才好。”

以前吴氏当家在娇心院中也安插了眼线,只是姚锦红跟前儿伺候的她无法插手,那几个眼线不过是粗使的小丫鬟罢了。左右也翻不起浪来,便一直留在院中,如今却没有再放着的道理了。

小郭氏闻言自笑着应了,姚锦红便又冲锦瑟扬了扬眉。

次日锦瑟到福禄院中请安,姚锦玉却将锦绣庄的花样册子也带了过去,将她选的两个花样指给老太太看,道:“祖母快瞧瞧,孙女选的这两个花样可还雅致?”

老太太自是点头称好,姚锦玉便又指着给老太太选的两个衣裳款式指给郭氏瞧,一旁站着的刘嬷嬷却是一笑,道:“大姑娘倒和老太太心意相通,老太太前儿也指了这两个样式的衣裳呢。”

眼见年关将近,姚家的主子们都是要添置新衣的,姚家又是买布料绣品出身,衣裳自都是姚家的铺子缝制,这锦绣庄便是姚家的产业。郭氏闻言笑着瞧向姚锦玉,姚锦玉便满脸兴奋,道:“果真吗?我便说祖母穿这样的衣裳一准好看,只是这料子可要好好选,不然就平白坏了这么好的花样了。祖母,掌柜的也不能将店铺里所有的衣料都拿来给我们姐妹挑选,不若祖母便允了我们姐妹一起去锦绣庄自选料子吧,左右锦绣庄是我们自家的铺子,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都是年轻小姑娘,能出门去玩自是高兴,二姑娘和五姑娘听闻此话便也目光盛亮了起来,姚锦红也目光一亮,笑着依上郭氏手臂,道:“大姐姐说的是,祖母便允我们姐妹一起去锦绣庄挑料子吧。祖母的衣裳选料,我们姐妹先过一遍料子,将看好的都挑出来,再叫掌柜拿来给祖母过目,岂不更好?”

郭氏被她们几个缠磨又见她们高兴,念着是自家的产业,只需提前给掌柜打了招呼叫掌柜招呼好便是,她就笑着点了点姚锦玉的头,道:“都应了你们便是,只是出了门你这当大姐姐的可要照顾好几个妹妹才是。”

姚锦玉忙应了,郭氏这才吩咐江嬷嬷去准备出府的车架。几个姑娘皆起身欲回自己院中准备出府,待退出老太太的屋子,姚锦玉才两步追上锦瑟,拉了她的手,道:“四妹妹一会子也去吧,我换好衣裳去依弦院寻四妹妹,咱们再一同到前院,可好?”

锦瑟见姚锦玉一脸笑意,神情殷切,又念着她今日闹着要出府实在可疑,便笑着道:“我昨儿夜里没睡好,这会子困的紧,再说昨儿我选花样时已选过了衣料报给了四婶娘。一会子我便不出府了,回去补个午觉,大姐姐和姐妹们自玩便是。”

姚锦玉闻言却未多言,只笑着道:“那真可惜,不过妹妹长的好,穿什么衣料都好看,下回咱们再一同出府去玩。”

锦瑟见她竟不纠缠,心中微微一动,便只笑着点了下头。

一个多时辰后,姚家在德满街的锦绣庄中,掌柜的亲自将姚锦玉几个迎进楼,招呼着几位姑娘上了二楼的雅间。

待伙计拿了料子上来,姚锦玉随意挑了两样,见姚锦红和姚锦慧几个凑在一起唧唧喳喳的选料,便笑着道:“我去更衣。”

姚锦红闻言笑着回头应了声,便又自去选料了,而姚锦玉出了雅间就快步下了楼,掌柜的早已侯着了,见她下来忙迎上,面色为难地道:“后门已为大姑娘留着了,大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姚锦红便瞪了掌柜一眼,道:“本姑娘去那里何需向你交代,你只管带我去后门便是,我不过一盏茶功夫准回来,要是三妹妹她们问起,你给我包圆了。”

掌柜的闻言便也不敢多言,只得前头带路,他将姚锦玉带至后门,眼见着姚锦玉带着小丫鬟出去,拐过巷子不见了,这才匆匆往楼中赶。

而姚锦玉带着丫鬟翠芙出了后巷又走两步便进了一家茶楼,她自报了雅室的名儿,便被伙计带着到了一间茶室门外。姚锦玉的心噗通噗通的跳着,尚未进门帷帽下的面颊已殷红一片,待伙计开了门,她闪身进去,随手去掉帷帽,绕过屏风,便见那靠窗的美人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