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锦玉身份在那里放着,她若再坚持,姚锦玉真若告到老太太那里,她受罚是小事。只怕外头人真会觉着姑娘不会管家,弄的奴大欺主,连贴身丫鬟也是个张狂不服主子命的。
念着就在依弦院中,姚锦玉也不可能对自家姑娘怎样,多半这会子就是想找茬,白芷便也不再坚持,只福了福身笑着道:“大姑娘请,奴婢去给大姑娘收拾些爱吃的糕点来。”
姚锦玉这才点头回身进了屋,妙红紧跟而上,白芷下了台阶见门帘垂下挡住了里头情景,到底不放心,招手以眼神示意冬雪站到廊下去听动静,这才快步去了。
而屋中锦瑟早便听到了门口动静,只觉姚锦玉真愈发长进了,更觉她似有所谋。见姚锦玉进明间片刻,这才自碧纱橱处绕过身影来,锦瑟心微微一提,这才轻笑着瞧向姚锦玉。
姚锦玉见锦瑟一张俏脸上满是红斑虽早已听闻,可还是一愣,万没想到锦会自毁容颜来避祸,她盯着锦瑟瞧了两眼这才笑着道:“四妹妹总是能令姐姐吃惊,姐姐也总能从四妹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锦瑟听姚锦玉说话阴阳怪气的便只一笑,也不接腔,这里没有旁人,显然锦瑟也无意和姚锦玉上演什么姐妹一家亲的戏目。
姚锦玉见此自行在八仙桌旁坐下,也不靠近床榻,便轻扣着梨花木的桌面不言。锦瑟见她不说话,也弄不清楚她的来意,便瞧着妙红笑道:“还未恭喜妙红姐姐呢,妙红姐姐是大姐姐身边的得力人儿,我原想着姐姐是定要一直伺候大姐姐的,却没想到妙红姐姐竟这般快便要出嫁了,吉日到了我定送姐姐一副头面添妆。”
妙红和福生的亲事已经定下,刘嬷嬷正在选黄道吉日,待日子选定妙红便该出府待嫁了。她听闻锦瑟的话见姚锦玉面色难看,便忙福了福身,道:“奴婢原便到了出嫁年纪,奴婢卑贱之身,如今能嫁出去做人正房,已是我们姑娘的恩典。奴婢也谢谢四姑娘的赏。”
她言见见锦瑟但笑不语,而姚锦玉也微微一笑,便福了福身,道:“姑娘,奴婢的嫁衣还少两个花样子,听说依弦院中白芷最擅女红,奴婢想去寻白芷要两个花样。”
姚锦玉闻言应了,妙红这才放下手中盒子转身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锦瑟和姚锦玉,姚锦玉这才冷了面容盯着锦瑟,道:“我实不知四妹妹是如何想的,竟是非要退了武安侯府的亲事!四妹妹是当真清高呢,还是心中别有所属了?”
锦瑟见姚锦玉面露讥讽,却也懒得和她打口水战,就只扬眉瞧着她,道:“大姐姐如今过来便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姚锦玉便冷哼一声,道:“妹妹病了,我这做姐姐的自是要来看望了,下人们自也都愿看到我们姐妹和睦。哼,你当我愿意来此?!”
她语落王嬷嬷已进了屋,姚锦玉便也不再多说,只用了茶,便告辞走了。而锦瑟却眯了眯眼,冲王嬷嬷道:“仔细寻寻这屋中,别多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总不能相信姚锦玉此来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顺便讥讽她两句。王嬷嬷想着将才姚锦玉非要单独进屋的事来,也觉另有蹊跷,应了一声便带着白鹤几人查起了屋子。只几人将明间都翻遍了也没寻到什么东西,便是将内室也查了,也一无所获。
锦瑟见此,眉头蹙了蹙,见王嬷嬷几人也满是担忧,便笑着道:“许是咱们多想了,她只是想单独和我呆着好说话随意些罢了。”
王嬷嬷不放心之下,又将兽王放了进来,令它嗅了嗅姚锦玉用过的杯子,你驱赶着它在屋中飞了两下,见它没什么特别状况,这才算是放了心。
锦瑟倒瞧的咯咯一笑,抱了叫个不停的兽王抚着它的羽毛道:“嬷嬷,我的兽王可不是狗呢!嬷嬷瞧,它都委屈了呢。”
兽王这些日子在依弦院中已和王嬷嬷几个熟识了起来,虽扔只食锦瑟给的东西,但对王嬷嬷等人的靠近却已不如原先那般排斥。此刻它窝在床上,乌溜溜的眼睛瞧着锦瑟,哼哼唧唧地叫着,果便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锦瑟言罢,它尤且用喙轻轻地啄锦瑟的手指头,痒痒的感觉惹得锦瑟又是一阵笑。
一旁白芷摇头一笑,这才道:“姑娘,将才妙红和奴婢在屋中说话,言语似对那桩亲事颇为不满。临出门时还和奴婢说,她极是羡慕奴婢和嬷嬷,说姑娘带我们如同亲人。”
锦瑟闻言停了和兽王的嬉闹,兽王兀自又蹭了蹭锦瑟的手,见她没反应,又使劲啄了下她的指头,被锦瑟抬手狠力一拍脑袋,这才咕咕两下将右翼竖起遮住头窝着不动了。
锦瑟却目光微闪,抿了一丝笑意,便闻柳嬷嬷道:“姑娘,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妙红一心对大姑娘,大姑娘却半点都不怜惜,反而如此作践于她,看来是真真寒了心。”
锦瑟见王嬷嬷和柳嬷嬷目光晶亮,便道:“她既这般说了,这两日自还会有动作,她若再寻上门来,好生对待便是。后日便是三姐姐的生辰了,我料想她们若动心思,多半会在后日。见招拆招罢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此刻的书恒院中,那谢少川却正在谢少文的屋中吃着糕点,见谢少文神情恹恹地放下书,便眼珠子一转,道:“如今都这般了,文弟倒还要用功,来年定然是能高中状元,三元及第!来日文弟大展宏图,可定要拉哥哥一把啊。”
谢少文本便瞧不上谢少川,听了谢少川的话不过一笑,心思却还在锦瑟身上。想着这些日发生的事,面色就极不好看。谢少川自侯府下人那里已打听到不少事情,虽不知实情,可他非傻子,也能瞧出这个堂弟如今已似变了个人儿,只怕今次到姚家来也是别有所图。
如今见谢少文面色不好,不想这个假正经的堂弟也有被情爱之事折磨的一日,又忆及将才在园子中见到的姚家大姑娘,他唇角笑意又是一勾,拨弄着碟中瓜子仁,道:“文弟可是因那姚四姑娘如此寥落?要哥哥说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如今既姚四姑娘闹着要退亲,文弟遂了她心愿便是,不过一个破落户,她既猪油蒙了心,文弟便莫担忧她的将来。亲事退了,自有她的苦头吃,而文弟来日却自有更好的佳人相伴。”
谢少文闻言完好的那右手不由攥住,银牙微咬,没有言语,谢少川便又道:“呵呵,要说文弟是长情之人呢。为个黄毛丫头,何必将自己折磨成这般……哎,真若放不下,凭着文弟的手段怎么也能将那姚四姑娘弄到手,这抬进府中还不是任由文弟你想怎样便怎样?这女子,一旦成了妇人,便是再清高的性子也得服软,来日等她死心塌地跟着文弟,文弟再一脚踹开,那才叫一个痛快。”
谢少文听了这话,自知谢少川是个以玩弄女人为乐的,心中鄙夷,面上便也冷了下来,道:“住口!锦瑟妹妹如今尚于我有这婚约,二哥说话放客气一些!”
谢少川见他生气,心中讥诮,面上却笑着道:“文弟不爱听,二哥我不说了便是。瞧瞧,怎还生起气来了。二哥这不也是为文弟抱屈嘛,说起来将才二哥在福禄院见到了姚大姑娘,那可着实是个美人儿啊。这姚四姑娘听闻虽年纪小,可容颜比大姑娘更为出色,文弟又是个不曾碰过女人的,也怨不得竟痴迷至此。”
谢少文闻言面露戾色,盯向谢少川,谢少川这才拱手作揖,道:“行,行,二哥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
谢少文这才闭上了眼,只他心中念着谢少川的话,又想到当日在茶楼时姚锦玉的百般作态,不觉冷冷地将唇一抿。又睁开眼睛瞧向谢少川,道:“怎么?二哥又瞧上那姚大姑娘了?”
谢少川听他如此说目光当即便是一亮,似早便在等他此言,他起身几步行至床前,想着姚锦玉那小模样,目光便迷离了起来,道:“文弟也知,哥哥我本便没多大出息,就好这美色。姚大姑娘生的那等模样,哥哥我岂能不牵肠挂肚,文弟若然能想法子叫二哥我再见上大姑娘一面,可就真成二哥的恩人了。”
谢少文如今对锦瑟是爱恨交加,他虽欲毁锦瑟清白,欲折辱锦瑟,可姚锦玉百般算计锦瑟,他心中却有些不舒服。就好似锦瑟是他自己的物件,只准他玩弄丢弃,却万不允他人也如此般。再来他心恨锦瑟无情,又爱上别人,对那不守妇道之人自也多了痛恨,如姚锦玉那日行为在他眼中已该万死。加之对姚家也多有不满,更是瞧不在眼中,如今听了谢少川的话,他便只一笑,冷着眸子道:“这有何难,二哥哥后日夜里只管侯着,弟弟自将那大姑娘送于二哥。二哥是叔父嫡子,乃我侯府血脉,又惯会疼人,大姑娘跟了二哥是她的福气。”
谢少川没曾想自己的打算这么容易便成了事,登时喜的举足无措,半响才冲谢少文一揖,道:“文弟为二哥促成此事,二哥日后定唯文弟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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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章
锦瑟想的一点没错,翌日那妙红便又寻上了门。
她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往依弦院跑的,却是白鹤到大厨房领依弦院的食盒时凑巧遇上了刚巧也到大厨房办差的妙红,妙红便偷偷地塞给了白鹤一张纸条。
白鹤携着那纸条回到依弦院时,锦瑟正呼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气,站在廊下喂食兽王。
自兽王被带回府,锦瑟便拨给了柳嬷嬷一些银两,每日令她自大厨房中买些生肉来供兽王食用。头一次用肉来喂兽王时王嬷嬷等人还着实给吓着了,原当它只是一只鹦哥儿,结果竟喜食那些血淋淋的肉食,偏还一点谷物都不吃。这虽有吃肉的鹦哥儿,可也没整日只食肉的鹦哥儿啊,故而喂养了几日王嬷嬷等人便察觉出不对来了。
白鹤和两个小丫鬟抬着食盒进来,见锦瑟自蒹葭端着的盘子中夹了一块肉随意往空中一抛,兽王便扑棱着翅膀冲上去一口叼住,锦瑟便笑着又抛,时而兽王似嫌锦瑟的动作太慢,尤且在空中变幻个身影打个筋斗,或是飞冲而上再俯冲下来,这才去叼那肉块,却也惹得锦瑟微笑。这一鸟一人倒是玩的不亦乐乎,白鹤上前见锦瑟兴致正高就也笑着站在一旁瞧起热闹来。
却见锦瑟用竹夹子钳了一块肉使劲一甩胳膊,接着却又将拿着的那竹夹子连夹子带肉的又给缩了回来,兽王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未曾寻觅到食物,待发现端倪便是一声长啸,锦瑟见它欲往自己这边扑忙便将肉丢了出去。她转身又自盘子中夹了一块,依旧那般佯装着扔出去,这般三次害的兽王在院子中满院子的飞,锦瑟咯咯的坏笑,却是将兽王惹恼了,直直便向锦瑟飞扑过来。
锦瑟忙如上次一般将那肉丢了出去,可兽王这回却不再去叼那肉块,依旧怒气腾腾长啸着冲向锦瑟,登时站在院子中看热闹的几个丫鬟惊呼一片。锦瑟也是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觉出兽王的灵性和对她的信任依赖来,这才敢和它闹着玩的,可如今见它直扑而来,利爪在阳光下甚至闪着明光,锦瑟想着海东青之凶猛,哪里能不怕?
登时锦瑟便被惊地变了脸色,她本能地瞪大了眼睛往后退,谁知眼见兽王在眼前无限扩大的一瞬间它却突然急转了方向,带起一阵风扑在锦瑟面上,却飞快地自白芷手中叼了那盛肉的盘子,接着便又飞冲而去,直落在不远处的院墙上,这才将盘子放下,几口吞了上头的食物,昂首挺胸地站在墙头冲锦瑟再次长啸一声。
兽王那模样倒是令锦瑟想到了那日突然出现在墙头的完颜宗泽来,同样的嚣张姿态,锦瑟意识到被自己豢养的宠物捉弄,又见兽王那般得意模样,不觉又好笑又好气,怒目盯着兽王,嘟起嘴来,憋的面色微红。白芷已是拍着心口,连声笑骂着兽王。
兽王却越发得意了起来,又长啸一声便飞冲而去了。见了没了影儿,白芷却又担忧,道:“姑娘,兽王这般整日出去不会被人射杀了吧……”
锦瑟闻言瞧着兽王消失的那方天空兀自一笑,道:“你当海东青是那般好射杀的?海东青飞的高,速度又快,更是警觉异常,等闲人莫说是射杀了,便是想擦掉它两根羽毛也是难事。大周天启帝最爱这海东青,引得当时的王公贵戚们为名雕而不惜重金,大周曾有律法,凡触犯刑律而被放逐到北境的犯人,谁能扑捉到海东青呈献,即可赎罪,传驿而释。后来大周北方战乱,海东青便更为难得,又有刑法,刑徒扑捉到一只海东青进献给朝廷,不但可免一切死刑,更可得到良民身份,可见海东青之难得。所以,白芷还是莫白担心了,再说,它都那般吓你了,你倒又心软。”
锦瑟言罢,柳嬷嬷便笑着道:“这海东青之珍贵,老奴也曾听闻过,可姑娘随便便能得这一只,可见也是被神话了。”
锦瑟闻言便只一笑,却也不反驳。柳嬷嬷不知这海东青来历,只以为它果真是自己寻上门的当然觉着得之容易,锦瑟却知,大锦的海东青较之大周只会更为珍贵,只因这海东青是北燕皇室尊崇的圣物,当年大周便因此海东青而灭国。
大周晚年,骄奢的末代皇帝天启帝年年派使官向铁骊索要海东青,且这些使官每至其地,必多番盘削,不仅向铁骊人榨取财物,还要他们献美女伴宿,这些美女既不问其出嫁与否,也不问门第高低,任意凌辱,称之为荐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