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这么小,你怎么这么小就进了道观?”

“我娘在道观。”

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再追问下去,转而问,“你在道观多少年了?”

“六年。”

“那你才十三岁,我比你大四岁。”

……

“小道姑,你还这么小,一辈子待在道观里不觉得遗憾吗?”

“不遗憾。”

几日后少年带来了一堆小姑娘穿的花裙子,胭脂水粉,珠钗环佩,各种小玩意儿以及话本子,“山下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每天会打扮的漂漂亮亮和同龄人玩闹说笑,开开心心地谈论衣裳首饰好吃的好玩的。”

“障眼之物罢了。”

“……”少年觉得她不是十三岁而是三十岁。

两月之期至。

少年唉声叹气,“我又要去当牛做马了,师父害我。我以后没法天天给你送猫粮了,这包肉干鱼干你拿着,能撑一阵子,它们也大了,自己能找点吃的,总饿不死。还有这块木牌你拿着,遇上麻烦事了,你就下山去梧桐巷十九号,报我名字。嘿,咱们认识这么久,居然还没通过姓名,我叫萧琢,风萧萧的萧,玉不琢的琢,诶,小道姑,你道名是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的道名很难听,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我没有道名。”

少年不信,“怎么可能没有道名,你们全真派入门不是都会赐道名。”

小道姑低了低头,“我还没出家。”

“没出家,”少年猛然瞪大了眼,“没出家你穿什么道袍,我喊你小道姑,你还应了。”

约莫是自知理亏,小道姑垂首不语。

“还没出家是好事,我跟你说做道姑一辈子困在道观里吃斋念经无趣极了,人生短短几十年,可不得好好享受,踏遍五湖四海,吃遍山珍海味,才不算是白活了。”

说得少年嘴巴都干了,也没换来一点反应,少年失望不已,“那你叫什么名儿?”

低眉垂眼彷佛在默念经文的小道姑抬起眼,“陆清猗,陆离的陆,河水清且涟猗的猗。”

她的眼睛酷似桃花,被树叶间落进来的阳光一照,如天池雪水般清澄的眼眸流光溢彩。

陆离形容色彩繁杂,清清河水泛着涟猗,萧琢想果真人如其名。

秋去春来,再一次相见是半年后。

她娘病逝,小道姑感情内敛,不爱笑更不会哭,那一天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一个真正的十五岁的小姑娘。

“我没有家了。”声音里的荒凉茫然令少年心头发刺。

后来少年才知道,没了母亲,其实她还有父亲和同胞兄弟,只是她六岁随母离家,七岁随母居住在紫阳观,千里之外的那个家对她而言只剩下陌生。

当时一无所知的少年一颗心又酸又涩,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慰,灵光一闪,他突然拉着泪流满面的小道姑跪倒在地,“以后我家就是你家,咱们歃血为盟结成异性兄妹,以后我师父就是你师父,我师兄就是你师兄,我就是你哥哥了。你也别出家了,跟我下山,我养你,你别担心,我有很多银子,我师父和师兄都是很好的人,他们肯定会喜欢你。”

小道姑愣愣的看着他,连眼泪都忘了流。

少年拔出匕首打算放血。

小道姑猛地抽回手。

“不会很疼的,我就轻轻划一下,划一下,”见她手脚并用站起来,少年改口,“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放血也不要紧,八拜九叩就成。”

小道姑站了起来,声音里还残留着之前的哭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在观里长大,除了紫阳观我哪也不去。”

“你别这么死脑筋啊。”少年心急如焚,苦口婆心地劝,可所有话语都成了耳旁风,气得他差点想把人打晕了扛下山算了。

如果当时他把人扛下山会怎样,可能现在已经是另外一番模样。

靠坐在太师椅上的萧琢豁然睁开眼,放下手中骨骰与红豆,反手抽出背后刀架上的宝刀。

守在门口的只听得一声宝刀出鞘脆响,下意识握紧腰间佩刀,正准备拔刀,就见书房大门从内打开,一道黑影踏地跃起,兔起鹘落间,人已经出现在雪地中央,刹那间刀光欲裂,只闻刀风,不见刀刃。

一众亲卫目不转睛地盯着空气中玄妙的招式路线,乍看平淡无奇,实则千变万化,妙若天成。

一个人却令他们产生千军万马之威势,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二十四年前,都督一骑单刀斩下吴王首级,一战功成名扬天下。

有此刀法,莫怪乎一骑单刀万人敌!

萧琢也想起了二十四年前,他费尽唇舌劝她随他下山,未果。

同时,琅琊吴王起兵造反,他随驾出征。临行前他去找她,她送他一枚骨骰,祝他凯旋。

再相见,她成了真真正正的小道姑,全真派无须剃发,她却削了满头青丝。

他愕然。

她说三千烦恼丝,断了,清净。

这世间少了一个陆清猗,多了一个名为清净的坤道。

凛凛刀光自上而下劈开一树红梅,萧琢紧握刀柄的手背暴起青筋,如果……他错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如果,错过成了过错,再也无法弥补。

第5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