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 将整个世界冲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陆见深感觉到胸前衣襟湿了一块, 还清晰的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 她在害怕。
“阿萝别怕, 大哥在。”陆见深声音温柔如同在哄小孩, 一遍又一遍的安抚。
陆徵和南康长公主走近, 心疼又担忧地望着哭得打颤的陆夷光。
陆夷光泪眼朦胧地回望他们,“爹,娘。”
这一声唤的南康长公主泪如雨下,饶是稳重如陆徵眼睛都酸涩起来。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和你娘的女儿,这是任何事都改变不了的。”陆徵掷地有声,目光安抚。
陆夷光吸了吸鼻子,所以她真的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吗?
见她哭声微弱下来,陆徵看一眼拥着她的陆见深,并未深想,“回屋吧,爹把那些事都告诉你,你也该知道了。”
陆夷光打了一个寒噤,心里犹如住了一直兔子,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陆见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慢慢放开她,眼却是望着父母,“我陪你进去。”
陆徵点了点头,长子在能安抚阿萝。
陆夷光咬唇站在原地,迈出这一步,是不是整个世界都要变了,她不是她,爹娘不是爹娘,大哥不再是大哥。
陆夷光脸白如雪,往后退了一步。
本打算长痛不如短痛的陆徵沉沉一叹,“你回去休息吧,思行你送阿萝回去。”
陆见深一想也好,阿萝今天精神状态实在不佳,遂转脸看着陆夷光,目光水一样的温柔,“回锦春院?”
陆夷光抬眸看着陆见深,纤长睫毛上挂在经营的泪珠,一双眼睛经过泪洗之后更加乌黑清透,眼底无措彷徨交织,看得人只想拥她入怀细细安慰。
“你们说吧。”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哭腔,陆夷光吸了吸鼻子。她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如果逃避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她愿意挖个坑躲起来,可没有如果。
眼睛再次发酸发涨,陆夷光深吸一口气,不能再哭了,再哭,爹娘和大哥会难过的。
四人返回正屋,陆夷光垂眼盯着脚尖。
南康长公主眼神一直放在她身上,满脸担忧与心疼。
陆徵望一眼陆见深,四目相对,陆徵心想,看来思行知道什么,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从何得知,压下疑惑,陆徵旧事重提。
“你生母就是你姑姑。”
陆夷光身子颤了颤,怪不得每次去紫阳观母亲都让她祭拜姑姑,逢年过年都要过去。
再看她一眼,陆徵继续说道,“你生父乃,”顿了下才接着道,“当今圣上。”
略有心理准备的陆夷光咬住下唇,怪不得陛下对她那么好,好的让公主都要嫉妒,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
陆夷光出奇的平静,平静的在坐其他三人忐忑不安,他们宁愿她失声痛哭,也不想她压抑自己。
等不到后文的陆夷光瓮声瓮气地主动发问,“他们为什么不养我。”既然生了她,那为什么不养她。
陆徵缓声道:“你姑姑她,他们都想亲手养育你,只是宫门深似海,你母亲想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可他们的身份注定不能,所以把你交给我和你娘抚养,不过他们经常看你,你应该还有印象。”
陆徵替自己妹妹说好话,“你生来有弱症,最初那三个月,你母亲夜以继日地照顾你,凡事都不假人手,险些病倒,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陆夷光眨了眨眼,她不记得,她又不是生而知之的天才,怎么可能记得刚出生三个月的事,对陆清猗的印象,她并不多,更多的事来源于父母的讲述。
父母说她的命是姑姑救回来的,所以她感激,每次祭拜诚心诚意,可现在父母说,姑姑是她亲生母亲!
“姑姑,”陆夷光第一次觉得这两字别扭起来,“她为什么不还俗?”
陆徵与南康长公主对视一眼,道,“你母亲她不想进宫,宫里对你们母女俩都算不得好去处。”类似的问题,陆徵与陆清猗恳谈过,清猗说她若是还了俗,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弄进皇宫,所以她绝不还俗。
且进了宫,阿萝就是诸公主的其中一个,不进宫,阿萝便是诸公主里皇帝最愧疚的一个。
这些话,陆徵不会告诉阿萝,皇帝再如何都是她生父,待她也算有几分真心。
对这个答案,陆夷光并不意外,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她,她也不想进去。
联系姑姑的经历,她是被祖母带的,祖母为情所伤,想来姑姑也受其影响,那就更不敢进宫了。祖父变心,祖母还能回娘家还能当居士;皇帝要是变了心,那只剩下逆来顺受的份。
“他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情?”
陆徵神情有些尴尬,“他们都是好道之人,偶然相遇,志趣相投,慢慢的便生了情愫。”
闻言,陆见深瞥了陆夷光一眼,她依旧维持着垂首的姿势,手里揪着挂在腰带上的荷包,穗儿都被快被她揪毛了。
陆夷光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消化真相,片刻后,她又问,“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骗她一辈子不好吗,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
陆夷光眼底又起了一层雾。
陆徵斟酌了下,“陛下想让你认祖归宗,一方面是想好好补偿你,另一方面是想着,不管是你的身世还是之前鹭岛被挟持一事,一旦泄露,都影响你的名声,与其提心吊胆再出个意外,不如直接恢复你的身份,绝了后患。”
“我不想,”陆夷光闷声道,“我现在过的好好的,之前十六年不都过来了,干嘛要改变,我不要!”
陆徵苦笑,他难道想改变吗,可圣意难违。
“阿萝。”一直未出声的陆见深开了口。
陆夷光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了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