鸷伏的东京子民的血性,一朝之间被激发。整个东京城中,战血沸腾激情勃发。仿佛大宋的京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阳刚与劲烈过。
穷则思变,危则奋起,关键还是需要有那么一个人、一个行动,去推动这一切的发生。宗泽也好许翰也罢,包括手刃孙傅的朱雀和血战到半死的焦文通,不管他们心中的念头如何,归根到底都是——在为楚天涯而战!
那个从来没有出现在东京的男人,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大宋帝都的图腾。他改变了整个朝堂的格局,也改变了整个王朝的气象。一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原来,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大宋的官场盘根错节尾大不掉,王安石那样的革新与变法,就算得到了官家的同意与支持也难以擅动大官根基之万一。但是楚天涯做到了,在非常时期,是用一种非常刚烈与野蛮的手法,做到了。就如同是对付病重的病人,死马当活马医,都没有打麻药,一刀下去,病灶切除!
一力,压百巧。
东京的变化,引起了女真人的高度注意。原本,他们是一边强力围城,一边用“和谈”的诱饵来麻痹与分化大宋的官家与朝廷。在他们看来,一向胆懦且缺乏战力的大宋很有理由在兵临城下的危急情况下,接受任何耻辱的和谈。就算没有接受,能让东京士气低落疏于防备,对女真人来说也是赚到。
正因为女真人这种“有和议佐攻战”的麻痹战法,才使得东京的主和派一直在朝堂上占了上风,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大宋的朝廷习惯了这样的软弱与妥协。他们掩耳盗铃一般的蛊惑自己相信,女真人不会真的灭了大宋,是真的要与大宋和谈。
若非如此,女真人的军队又怎么可能一举从苦寒的辽东打出来,吞并了整个辽国又马踏中原,直逼东京?
现在不同了。一直处于醉熏熏状态的大宋仿佛一夜之间突然醒了,他们抛弃了和谈的幻想摆出了“决战到底”的姿态,要与女真人拼命了!
女真人都是拼命长大的,倒不是不怕战斗。让他们惊异的是……南国的汉儿这是怎么了,一夜之间,就像是换了心胆?
与此同时,梧桐原上的大阅兵进行得如火如荼。二十万义军在进行紧急的磨合。说得好听一点,这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义士;难听一点,其实也就一群临时拼凑来的乌合之众。
他们当中有超过一半的人从来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不知军令为何物,不知道真正的血肉战场是何模样。
楚天涯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们训练成,只知向前,不敢退缩的战场机器!
要做到这一点的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赏罚分明、杀伐果断!
楚天涯的确这么做了。他把所有的金银财宝拿出来,分发给了梧桐原的将士;然后,又当众砍杀了一些不服军令胆大妄为的倒霉鬼。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在盟军内部竖立起无人可及的威信,同时让所有人意识到了——军令如山!
这就叫临阵磨枪,不亮也光。至少现在这二十万人知道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唯将令而是从了。
女真人显然没打算给楚天涯多少时间来干这些事情。当完颜宗望得知梧桐原的动静之后,第一时间做出的决定,就是先杀外围,再取东京!
现在,他的三十五万大军已经全部渡过黄河,尽抵东京。毫不犹豫的,他抽出十五万精锐、亲自挂帅,绕过东京径直扑向梧桐原,来会楚天涯了。
一场大战,无可避免的拉开了战幕……
晚唐军阀混战以来中原最大的战役,就在梧桐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打响。
到了眼下这个份上,双方都没了退缩的余地,也没有太多的诡计好耍。硬碰硬,你死或者我亡——只剩下如此简单的规则!
金国的拐子马与铁浮屠,在地处平原的东京畿辅一带,占尽了地利,能够充分的发挥他们机动力的优势。但楚天涯的战场选址也不可谓不刁钻,梧桐原西高东低沟渠纵横,无数的青云斩与钩镰枪手尽挑低矮坑哇处埋伏,下砍马腿上刺骑士,或有弓箭无数漫天降临。几场大战下来,金国的骑兵居然没有讨到太大的便宜。
完颜宗望本想以雷霆之击收拾掉梧桐原的这群乌合之众,生擒楚天涯给完颜宗翰报仇血恨。几场试探的战斗打下来,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初衷,开始认真的审视楚天涯这个对手。
“的确不简单,宗翰败得不冤。”这是出师以来每战皆胜从无败绩、有北国战神之称的完颜宗望,说出的原话,“这个楚天涯能够站到今天的位置上,看来并非只是运气好。”
东京四门紧守兵马严阵以待,将士们心急如焚,也只能坐视梧桐原杀得血火河山。
焦文通昏迷了几天总算醒来,睁眼第一句话就大喊,“主公,焦某无能!……”
“二哥,你没事了。”过了他几天几夜的啸骑将士们喜极而泣,“我们完成主公交待的任务了。许翰进了东京,孙傅伏诛,宗泽已经提点京城防御。一切尽在主公掌握!”
焦文通一听,如释重负,又昏迷了过去。
不久,岳飞带着张宪、王贵等人,前来探望焦文通。迎面就看到了朱雀与贵人,几人面对面而立。
“原来你们是河东义军的人,我早该想到的。”岳飞淡淡的道。
戴着面具的朱雀默然无语。贵人说道:“岳大哥,多谢你又救了我们一次……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为我家主公效力吧!我家主公……”
“姑娘慎言!”岳飞丝毫不解风情也不给面子的打断了贵人,提着一包药材,径直走进了焦文通的房间。
“某特来探望焦英雄。”岳飞放下药材,深看了躺在病榻上的焦文通几眼,惺惺相惜这态溢于言表,“是条好汉!望他早日康复,某当与之痛饮三百杯,一醉方休!”
说罢,他便走了。
贵人恨恨的皱鼻子,“武夫!怪人!”
朱雀淡然道,“他的本事,不在焦二哥之下。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有一点怪脾气,这不奇怪。”
“你们错了。”躺在床上的焦文通突然睁开了眼睛,说话了,“此人的本事远在焦某之上。焦某如鹿,彼则如虎。虽十鹿,不如一虎。焦某定要竭尽所能,助主公收到这一员将帅之材。有他相佐……主公必然如虎添翼!!”
朱雀道,“你不是晕死过去了么?”
话一落音,焦文通果然又晕了。
“都是怪胎!”
梧桐原大军营里,楚天涯带着曹成等一拨儿头领大将,在视察慰问伤兵营。
哀号四起,惨叫不绝。
所有的人心脏都缩成一团,看到这样的情景,没有人能轻松得起来。
“主公,宗望的军队,比宗翰的要硬。”今日领兵出战的阿奴在楚天涯耳边小声的道,“宗望所部的主力,大部份是从辽东杀出来的女真本族老兵,战力非凡配合默契,父子同军同仇敌忾。反观宗翰,云中西朝廷的大部分兵马,都是辽国降卒为主,另有许多的流民与汉人降卒组成,论军心论斗志都远不如宗望所部。今日与我大战的还只是宗望麾下的头号走狗、郭药师的常胜军。假使宗望的本部亲勋亲自出战,恐怕我军的损失会更加惨重。”
楚天涯静静的听,默默的点头。对这一些他其实并不陌生,都在预料之中。二十万义军的战斗力有几成成色,他心里再有数不多。如果仅凭这一拨人马就能生吞了宗望,那宗望又有什么资格冠之以北国战神之名、又怎么可能席卷了整个华夏的一半版图呢?
“王爷,连日来大小十余战,我军少有胜绩。眼着伤亡不断增加,士气有所低落……”曹成看着满营的伤兵,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楚天涯淡淡的道:“你有何妙计?”
“不如联络城中,一并出战前后夹击?”
“不可。”楚天涯斩钉截铁的道,“宗望的主力都还没有出动,只派出了郭药师来与我周旋,明显就是防着我们这一手。一但东京城中兵马出动,他的主力大部就会猛扑东京,夺下城池。这么简单的声东击西、打草惊蛇的手法,你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是……属下愚昧。”曹成应了一声,却并不死心,“只是,我们在这里死死的耗住宗望,却无取胜之希望。长此下去,属下担心军队的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