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沈老头沈老太定是不愿做的,谁都是族人,我帮了你不帮他怎得。
这招人是沈大主持的,他身为里长,正直公道是出了名的,往那儿一站,脸板起,任谁也不敢说闲话。
那印刷坊渐渐入轨,沈大管人有一手,选出来的都是族中踏实肯干的,亦是有不少孤寡妇女,这装订之事皆由她们来做,沈二主要看顾技术上的事情,不能有一丝偏差,兄弟两都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恰恰适合做这些事儿。
前头同沈三合作的印刷坊夫妻刚在镇上盘下一个商铺,囫囵地修整了一下,摆上自家卖的书,门口也写上租书两个字。
夫妻两姓王,那书局便叫王记书局。这打擂台也无需太明显。
一家子原本是做印刷生意的,早起贪黑的,但供着附近几个镇的书局,生意倒也不错。可眼瞧着那沈三镇上开了一家县里开了一家,舒舒坦坦坐着收钱,买的可是他们印刷的书哩!他们却每日起早贪黑的,这赚的还没他多,夫妻两一合计他们既然能印刷也能自己卖啊,何必让别人赚了这利头。
用这些年的积蓄就在这镇上盘下这商铺,打算自个儿卖,家里头的印刷生意还继续做着,既能供自家又能供别的镇,夫妻两还是知道的,别的镇同他们又没关系,就那沈三,没了他们的书看他还卖什么。
夫妻且也就等着沈三那书局没了书,那客人可就都到这儿来了。左等右等,且也只能到那零散几个人,进来瞧了一瞧,就又走了。
“又开了新的书局?”
那王老板笑着迎上去:“官人进来瞧瞧。”
穿着儒衫的年轻人进来翻了翻架子上的书,撇撇嘴,又放了回去:“一点也没有沈记的好。”
镇上的沈记书局虽也改名叫春芳歇,但当地人依旧习惯叫它沈记。
王老板下意识呵斥:“胡说,那沈记可都是从我家拿的书!”
年轻人被他那语气吓了一跳,且也不高兴了,冷笑道:“你瞧瞧沈记那书,纸张且就比你们这用的好,还印着春芳歇的章,那是人家老板自个儿印刷的,哪儿可能从你家这破地儿拿的书。”
说罢年轻人嫌弃地看了看这狭小的书局,暗的不行,还有一股葱油味,扇了扇风,转身就走。
王家夫妻两一震,那沈三自个儿印刷的?
且都有些不相信,这才一个多月,他怎的可能这么快就印刷出来?
王家夫妻偷偷找人买了一本回来,居然是要一百文!!!王家夫人那书局里可只卖六十文,明明自家更便宜,怎得还有人赶着上哪儿去买!现在这人都没个脑子吗?待他们拿到那本精装本,王家夫妻也说不出话来了,书啪嗒掉了下来……
那王家夫妻本就不是善经营的聊,这开书局和开个葱油饼铺子差别可大了,夫妻两且也不想沈三在那门面装修上花了多少工夫和心思。王家夫妇且只是地里人,大字不识几个,只会那印刷的手艺,不懂那生意上的门道,那些个读书人进来瞧瞧也就走了,亦或者那贪图便宜的人进来买一本。
王家夫妻把家中那印刷的伙计交给了老父老母,那人老手又抖的,印出来的书岂好看到哪里去,装订得也不尽人意,不少贪图便宜的读书人买过之后,不过十天半个月,那书竟是散了架,到那王记书局门前讨要说法,竟是后悔不该贪小便宜,那沈记的书虽是贵了些,可好歹能用上个好久。
王记书局那生意便是一落千丈,不过两月,便是关了门,开不下去了。
第20章 020
沈三还未想好印刷坊的销路,这销路且都跑了过来。
原是那王家夫妻原本供货的那些商人们,王家夫妻虽未不给他们供货,可这几次来,那书印得着实太差了,有些墨迹糊了,还有些歪了,这书那儿卖得出去,那买进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能降价出售,也不求能盈利,回本了就是谢天谢地了。
却也是不愿再到他家拿书了,都是一个县里头的商人,也就相邻了几个镇上,消息灵通得很,得知那沈三也是被那王家夫妇罢了一道,却是自个儿做起了印刷坊。几个镇的人相互走动,那春芳歇的名声也传了过来,尤其是沈三还把书局开到了县里头。
“沈老弟,你家那书可真是一绝,不说那样子好看,就冲着那字,这书都可以收藏起来了。”一商人竖着大拇指说道。
“是啊,沈老弟,那字是找谁做的模板啊?”
沈三不动声色,拿起酒杯同一桌人致意,“找的是那山野中的隐世之人,此人于书法破有造诣。”
一桌人心中暗骂,可真是个老狐狸,他们怎的就没碰到隐世之人,偏偏可就被他碰着了。
面上依旧言笑晏晏:“老弟好眼见,来来来,敬沈老弟一杯,可多亏了沈老弟,可算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沈三举杯:“沈某还要多谢各位兄弟,大家都是被那王家夫妇坑惨了,沈某亦是吃了苦头,这做生意的,自是用诚信说话。”
“老弟这话实在,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就靠着这个诚信做到这一步,日后还要请沈老弟多多提携。”
沈三与那些个商人定下了合约,上月月底申报下个月所需的书目,沈三每月月初供书,需先付定金,书到后再付余款,若书有印刷问题,可退回来换新的。
这也是两全之策,沈三跌跌撞撞走到现在也不知被多少人坑过,吃一堑长一智,思虑也更为周全。
那些个商人也都是老实做生意之人,仔细核对那约定之后,也都签下了这合约。
春芳歇的书就开始拉往周边的其他几个镇了,那菱田村的村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从春芳歇印刷坊拉了一车有一车的书。
村中人这才知晓那沈家三兄弟可真的搞出了名堂。
印刷坊再次招人,人手实在不够,如今春芳歇供应着半个吴县的书。之前沈大还觉得沈三建的太大了,如今看来这印刷坊还真需要这么大。
印刷坊的生意蒸蒸日上,沈家三兄弟又给了族里足够多的利益,族中对此多有赞誉,那印刷坊生意好了,族中所占的那一成也就多了,印刷坊的职务也成了族中人争相竞争的对象,尤其是那半大的小子,若是能在这印刷坊里做活,一年下来可有不少钱银。
可那村里头的人却是日渐不满,这般好事只得沈氏族人享有,那沈大不是里长吗?怎得只考虑沈氏族人,且不考虑村中人。
沈氏族人嗤笑,可不见得你们把好处让给我们。
黄氏和花氏这日子越发好过,回娘家也挺着腰板子,黄氏娘家在隔壁村子,且也不远,而黄氏并不常回娘家,她娘家也是村里的富户,日子过得也不差,无需黄氏多担忧什么,只是有时候相互送些东西,黄氏膝下儿女也大了,愈发把那心思放在三个儿女上,娘家自是挪到了第二位。
花氏的娘家就糟心多了,花氏的娘常常窜沈二家门,打着惦记外孙女的名号上门要些好处,花氏在闺房里的时候不见得是她娘疼爱的孩子,可这一出嫁,这些念头,她娘越把她放在“心尖上”。
“奈们这建了印刷坊怎得也不找些亲戚人家,尽找一些外人。”花阿婆抱怨道。
花氏:“是他们三兄弟定下的。”
花氏那弟妹便道:“那印刷坊不是有奈们二房一份子吗?让姐夫说道说道,让奈弟弟进去做个工养个家。”
花氏尴尬笑笑,且是应不下去:“这个不行,这印刷坊虽说有我们家一份子,可振武哪儿懂那些道,都是三弟在管着。大哥管着人手,建坊的时候就说了,这坊里头只得是进了沈家族谱的人儿。”
花氏那弟妹埋怨那规矩,愤懑道:“咱们家还是亲戚呢,这信别人,也不信那亲戚人家。姐姐这日子过得好,也不管我们家这一群的死活,这有了好处且都给外人去了,亏得姆妈往日里最惦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