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夫人便去叫她的妹子,她妹子没来得及换衣裳,用了些时间擦洗了一下脸面,便是来了,是个白净人,面盘子有些圆,五官只能称得上清秀,就那一身白皮肉白的晃眼。
苗夫人娘家姓刘,她妹子叫刘雪妹,衬了她这一身白皮肉。几个人惊叹了一下,她有些羞涩地抿唇一笑,微微抬头,撞见江氏,江氏穿着华贵,头上插着金钗,佩带珍珠耳环,浑身那气势便是不俗,面容姣美,就是这大户人家的夫人。
江氏朝她笑了笑,刘雪妹忙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苗夫人:“我这妹子碍于身份,甚少出门,有些个怕生。”
几个人亦是理解,寡妇门前是非多,更别说这般貌美的寡妇。
这刘雪妹做菜确实有一手,江南地区多偏爱甜食,她这糖醋排骨糖醋鲫鱼当真是不错。
沈三道:“师兄家的厨字当真是有一手,这鲫鱼当真不错,沾了汤汁,鲜美得很。”
苗秀才且是笑道:“我家哪里来的厨子,且就一老婆子,今儿个这菜是我姨妹做。”
沈三忙站起来作揖:“是我唐突了,不晓得竟是师兄的姨妹做的。”
因隔着屏风,只听得声音,刘雪妹红了脸,细声细语道:“大人客气了。”
江氏笑着道:“我家这位说话不打草稿,刘妹妹见谅了。”
“没事的。”刘雪妹望着江氏,心理亦是感叹,这夫人命可真好,年纪轻轻就是举人夫人,还这般貌美。又是一阵黯然,她丈夫亦是读书人,只可惜那身子骨不争气,去的早,若是还活着指不定也能挣出一个半个的公民。
蜜娘啃着羊仔骨,问道:“这羊仔骨是怎得做的,怎么一点羊膻味都没有。”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刘雪妹,舔了舔嘴边的酱,满足地抿了抿唇。
刘雪妹噙着笑,温柔地说:“就是把羊骨仔泡在……加点……”
江氏虚虚地点她的脑袋:“你啊,就总是馋!”
蜜娘朝她讨好地笑笑,“回去你也做给我吃呗~”
江氏哪里会做菜,她年幼时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后来嫁给沈三,亦是没做过菜,只会几道简单的菜色,那复杂怎么可能会,她家姑娘这不调侃她哩!
这姑娘可真是好看呢,像沈夫人哩!又忍不住瞧上几眼,这笑起来可真是甜蜜,沈夫人可真是好福气,这姑娘生的这般好,做的直挺挺的,满身的书卷气儿,当真是这书香人家的大家闺秀。
刘雪妹想着,若是她日后有个这般惹人怜爱的姑娘可不也千疼万宠,可一想自个儿如今的状况,竟是想落泪,怕扰着大伙儿的兴致,借着去灶头上瞧瞧出去了。
她这转头一出去,便是落下泪来,低头拭泪。站定一会儿,平复一下便要回去,她习惯了这低头不瞧前边,寡妇本就是非多,若是在抬头同人“眉来眼去”,便是要遭人闲话。这三年,她便总是低着头,背也有些驼。
至那转角处儿,撞上了正要出来上茅房的沈三,刘雪妹晃悠几下身子,沈三扶住她后,立即松开后退一步,“真是不好意思,撞到妹子了。”
沈三未见过她,从她这发饰年龄判断应就是苗秀才那姨妹了。且不敢靠近。
刘雪妹站稳,惊愣地抬头,几乎是愣了神,复又低头讷讷道:“无,无事儿,是,我自个儿不小心。”
就是这几秒钟,刘雪妹竟是想,原来这闺女是像的阿耶啊!
沈三笑着颔首,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待他走过,刘雪妹方抬头往后瞧,只见得他转身的背影,修长挺拔,刘雪妹也不禁挺了挺腰板子,后又松懈下来。
待回到饭桌上,便是有些魂不守舍。
苗夫人正夸沈兴淮:“淮哥可真是神童,这十二岁的童生,这蘇州府都是少年呢!若是我家那小魔头有他十分之一,我便是心满意足喽!”
作为母亲江氏自是骄傲的,但这神童的称号可担不起,“神童可算不得,运气好罢了。”
“哎,也是你们教的好,阿耶是举人老爷,教自家儿子。我家那位啊,书院里头忙的很,连自家儿子都没空教!”苗夫人这般说道,又接了一句:“若是能同你家淮哥一道儿学就好哩!也能有人带带呢!”
苗夫人话便是说到这个份上,江氏全不知如何应答,只能扯着嘴皮子笑,“我家那位呀,也哪里教过淮哥……”
那头的沈三大笑起来,接话道:“哈哈哈,嫂子可别折煞我哩!我就这半吊子水平,教不得淮哥呢!师兄们可最知我这水桶到底有多少,哎,年轻的时候可没好好读过书,人近中年才知道后悔哩,也是靠着这运气。这中了举后啊,也不知多少人家想让我收个徒弟,我啊,就怕这误人子弟呢!论教书,我哪里比得上苗师兄!”
苗秀才显然是不知苗夫人这一出,僵硬了一下,听得沈三这话,举起酒杯同他碰了碰:“师弟读书的时候聪明,就是不大用功,不肯背书,师傅便……”
几个人便立即转到读书时候的话题。
又是喝得一番烂醉从苗家出来,江氏搀扶着到马车上,蜜娘笑嘻嘻地凑过去,戳了戳沈三的脸颊:“阿耶喝醉了吗?”
沈三迷迷糊糊地唔了几声。
蜜娘嗅了嗅,捏了捏沈三的袖子口,“阿耶少骗人哩!又使坏。”
沈三蓦地睁开眼睛,拉蜜娘到怀里,朝着她呼酒气,蜜娘哈哈直笑,笑出了眼泪,“阿耶臭死了,讨厌!”
江氏推了推他:“别闹哩,快换下衣服,可别蹭的酒气味儿到处都是……”
那外头,刘雪妹正提着剩饭剩菜要出来倒掉,听得正在远去的马车里的声音,站在门口竟是不忍离去,明明里头暖和,她却觉得这外头才是温暖如春。
第49章 049
刘雪妹倒了剩菜剩饭,里头苗秀才同苗夫人吵了起来,苗家大儿子大儿媳在一旁劝架。
苗秀才喝了酒,涨红了脸,指着苗夫人骂:“……奈懂什么,让师弟收下奈尼子,也否瞧瞧沈三连县令的儿子都没收,收他,奈当奈尼子是个宝贝啊!”
苗夫人扯着嗓子喊:“啥的奈尼子!否似奈尼子啊!奈就否想想奈尼子个前途,奈一辈子就这么个教书匠,过得穷兮兮的,还想小宝跟奈一样啊!”
苗秀才的大儿子拉住苗秀才:“好了,阿耶,晓吵了,别人家都要困觉了。”
苗秀才:“奈瞧瞧奈姆妈,个副嘴脸,人家没得想收的意思,奈阿要点脸面的!那人家似啥啊人,我们家是什么人家!要否似靠着原来那么点师兄弟的情面,奈当奈脸面多大!”
苗夫人气得上前就要抓苗秀才的脸,苗夫人的儿媳拉住她:“姆妈,姆妈,阿耶喝了酒,糊涂着呢!”
“我糊涂?我看是她拎否清!以为天底下都绕着她转啊,对我阿耶姆妈指使来指使去的,师弟如今是什么人,还理所应当的,把自个儿当什么东西呢!还想和师弟结亲,做奈的白日梦去,人家闺女愁嫁吗,非要嫁给奈做儿媳妇!”苗秀才越说越激动,“就奈这样,不敬公婆,淘汰兄嫂,谁家愿意和奈结亲啊!都一个地方出来的,随便问问打听打听就晓得了!”
苗夫人红着眼睛:“我这为了谁!还否似为了我们这个家!就靠奈,有那一帮子拖油瓶,奈现在的日子能过得这么舒坦吗?回过头来怪我!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