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阿姐的事情。我知道奈们觉得他岁数比我大太多,又无父无母,又无资材。可,只有他,待我好……我想,早些嫁出去……”秋分鼻子有些酸涩。
夏至有些黯然,竟是有些心痛,秋分,竟是不喜这个家到这个地步。
既是两人都有意,那何叔安瞧着也过得去,虽比心中理想人选差上许些,但秋分喜欢,他们做长辈的也要照顾孩子的意愿,若是对方人不错,还棒打鸳鸯,日后可不生怨。
如今年关将至,沈老爷子和沈老安人的意思是再观察观察,沈兴淮便是借学武艺的口子让他每日到沈家来,观察了几日,沈三倒是越看越喜爱,对沈二道:“此乘龙快婿也!”
何叔安年轻时性子中那腔有一腔蓬勃热血,可最后去了军营避难,在军营中亦是成长不少,就像是被磨得圆润了,低调了许多。但性子中那股子正气还是很符合沈家人口味的,沈二亦是松动了。
但生怨愤的是花氏,花氏自打被秋分气过之后,便病恹恹的,对黄氏和江氏道:“我这两个闺女,个个低嫁,她阿姐也就罢了,家里头的担子在身上呢,她呢,倒好,自个儿找了一个那般的煞星!我这一辈子,未出嫁时不得喜爱,出嫁后,生了两个闺女,本想着嫁的好些给我也挣点脸面,她那般不争气,日后若被那煞星怎么的了,我们也顾不了……”
黄氏亦是觉秋分嫁的低了,如今家里头这般好,什么人家不好,非选那样一个人家!只能安慰她:“这低嫁有低嫁的好处,嫁得太高了可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回去便是看顾着冬至,万万是不能让冬至做出那样的事儿!
新年里头何叔安也过来拜年,沈二给了句准话,让他过了年来提亲,这亲事算是定下了。花氏不情不愿地操办他两的事儿,江氏和黄氏便多出了力。
外头有了些风言风语,那便是要早些办的,这何家还是小有资材的,何父当年留下来的家产还不错,何叔安出去当兵时,亦是带回来许多金银财物,开了年,他到府城去买了一栋小宅院,拿着帖子进了府衙,沈三托人多有照料,
这门亲事便也是体贴了,说起何叔安便也不是那无父无母的青年,这府衙里有了职务,府城里还有一栋宅子,那便是体贴人家,虽比不得沈家家底丰厚,但走出去亦是长脸。
何叔安力气大,常常跟着沈二做些木活,抗些木材,沈二待他态度渐渐缓和,甚至有欣赏之意。
两人的婚事办的有些仓促,在五月份,也算是全了那一场孽缘似的母女情分,两厢别离,离得远了倒也好。
沈三一家便开始准备起上京之事,明年二月便是春闱,过了年再去便有些赶,他们想在年前就过去,定是不放心沈兴淮一人在京城的,他虽说快要二十了,但又未成家,沈三心里亦是有打算,秋分婚事之后,便是写了两封信送去京城。
第68章 068
当初沈三让沈兴淮到京城去买一栋宅子,便是为他春闱做打算,按照家里头的话,淮哥是沈家几辈子以来难得出的读书胚子,怎么着都不能在这种事情上亏待。江氏也不愿儿子只身前往,家里头也明白,沈兴淮若是中了,那便就会在京城安家,要给他娶个媳妇,沈三和江氏至少要等他安定了下来才能回来,甚至说,不回来。
沈老爷子沈老安人虽是年迈了,可头脑还清晰着,亦是清楚这些,不知他们的归期,更是难舍,恨不得一日看个七遍八遍。
沈三却是并无久留京城的意愿,住还是住这边舒坦的,换句话说,京城虽好,但上头压了太多人,这儿他就是地头蛇。淮哥在京城他定是会在京城住些日子的,但他的家业都在蘇州府,如何能不管,许是在外人眼中儿子出息,一同进京是一场荣华富贵,但家业已到此地,京中的荣华富贵又是如何。
家中忙碌着收拾东西上京城,下人们走路也带风,能随主家进京,去那皇城脚下,那定是备有面子的。
蜜娘也期待着同陈令茹再见,又是不舍这儿,舍不得这园林里的一草一木,那京城再繁华,也没好婆大爸他们。
但有父母兄长同行,这一趟行程也如同旅行一般,如同一只忙碌的小蜜蜂收拾着她的小行囊以及给好友带的礼物,陈令茹回京后两人亦有通信,但两人的信件不是走官府的通道,便是慢了许多,就这样来来回回写了一沓。
蜜娘准备了不少行囊,见闵姑姑似是毫无动静,便问道:“姑姑,你行礼准备好了吗?”
闵姑姑平静地说:“姑姑不会进京的。”
那皇城,出来了,便不会再愿意进去。那个人,也定是不会再回去的……
蜜娘愣住了,呢喃:“不和我们一块儿去吗?”
闵姑姑柔和地摸她的头,笑着说:“姑姑被里面关了太久,不会再回去的。”
蜜娘有些释然,“那姑姑等我回来。”
这个傻姑娘,还以为自己会回来,闵姑姑笑笑不语,淮哥若是中了进士,她如何能回来,老爷夫人定也是不舍她离这般远的。
“姑娘,你且记住,那宫里头可并不是好地方……”
范先生也表示自己年岁大了,不适宜远行,便是留在这儿替他们看宅子吧。范先生又如何愿意再回那伤心之地,思及妻儿,便是夜不能寐,披衣起来散步。
闵姑姑亦是未睡,两人往日里虽在同一地,却互不相扰,闵姑姑亦只是备好每一季的衣裳、鞋子,如同曾经那个卑微的丫鬟,默默待着主子的身旁。
“老爷。”闵姑姑行礼。
范先生:“我已不是你老爷了。”
闵姑姑不应这句话,便是望黑夜,“老爷可后悔?”
范先生静默无语,扪心自问,可曾后悔,如何没有,那早逝的儿子,悲痛欲绝的妻子,“如何后悔?若是宫闱乱,牺牲的便就是天下百姓。”
闵姑姑讽刺一笑,可便就是牺牲了夫人和少爷?那杀人不见眼的皇宫,大底到如今他都不清不白夫人和少爷是为何而死。
宫里头那一对母子为何愧疚至此,更是因为他的不清楚吧。少爷为何而死,还不是替龙椅上那一位死的,夫人又为何而死,何尝不是丈夫心中只装有宫中,而那宫中有所意图,她有所知却无从说出口,抑郁而亡。
那天下尊贵至极的母子,一个夺人夫,另一个夺人父,终是登上了皇位,居然惶惶不安了起来,当真是可笑啊。
闵姑姑眼角沁出一些泪水,“那夫人和少爷又何其可悲……”
“此生,我便是最对不起他们。”范先生幽幽而言,慢慢往前走去。
闵姑姑望着他微微弯曲的背影,思及年轻时老爷丰神俊朗、身姿挺拔的模样,可不是老了吗,他终是孤身一人,应了当年那句批命词,独竹。
当年她且不过是十六,父母刚逝世,祖母是夫人的乳母,接她进府,夫人见她孤苦便留在身旁,她无卖身契,并非是真的下人。祖母严格待她,让她好生伺候夫人,祖母去世后,夫人更是怜爱她,府中再无姨娘、小姐,仅有一少爷,夫人闲暇时教她读书写字跳舞,她便是一日日大了,这京中局势一日日紧张,夫人本想将她找户好人家嫁出去,又怕时局不明害了她,亦是没想到一耽搁便是这么多年。
她在夫人身旁,瞧着老爷每日忙忙碌碌,若是有一日空闲,那宫中必会来寻。此时她且不知宫中意思,只见夫人从起初催促老爷进宫,到后来的落寞、失望,少爷如同的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身为的亲子,竟是没有宫里头那当今皇上相处的时候多,皇上病了,找老爷,皇上受罚了,找老爷……
她年轻时,以为那是因为老爷受重用。待后来,少爷死,夫人病,夫人喃喃:那是我的相公……她且是明白了。当时那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竟是对自己的妹夫有那般心思,可悲可笑,她的丈夫疼爱别的女人,她却是爱上了自己的妹夫。
老爷这辈子,不愧天不愧地,更不愧皇上太后以及天下人,却独独,愧对那妻儿,更可笑的是,时至今日,依旧不知那其中的龌龊。
闵姑姑紧了紧披风,云卷残月,风过了无痕,知晓又能如何,且便是随尘土而去吧……
过了冬至的阿太酒、中秋节,九月份,一家人便是装了箱,收拾了东西,准备前往京城,沈老爷子沈老安人拉着沈兴淮的手,哭得稀里哗啦,情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