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溺爱儿子赵朔,并不代表他不喜欢赵迁。作为皇室长子,他曾让赵渊尝受过初为人父的自豪感,他的母亲李氏,昔年也是极得赵渊宠爱和敬重的。可惜皇室子嗣不旺,除了李皇后育有一子一女之外,其他妃嫔皆是无所出,或者是刚生下就夭折了,直到五十岁时,卫贵妃才又诞下一子,赵渊怎能不心花怒放呢?当时就把卫贵妃的名衔,连跨三级,升为贵妃,荣宠加身。
所以赵渊对俩儿子的喜欢,是不同的。对于赵迁,责任之喜悦感占了上风;对于赵朔,意外之喜悦感占了鳌头。此时看见小儿,忍不住接过道:“来来!让父皇抱一个!”
卫贵妃媚笑着,欠身递了过去,赵渊乐呵呵的,接在怀里。就连素来对卫贵妃不满的高太后,脸上也现出一片慈爱来。
赵渊逗弄了一会儿,小家伙显然不买账,唧唧歪歪又哭起来,似乎只有在卫贵妃那丰满的怀抱里,赵朔才有与生俱来的踏实感。
赵渊正要递回,素蔻公主眼巴巴道:“我好想抱抱弟弟啊,可是姨娘娇宠得很,总是怕我抱不住!”
皇上赵渊笑道:“今天就让你抱一抱,让朔儿也看看她的乖姐姐!”
卫贵妃略迟疑,也不好说什么,看着赵渊把孩子递给了素蔻公主。素蔻公主小脸上漾满了兴奋,红扑扑的,在臂弯里一个劲儿地耸着他,忽上忽下的摇晃感,竟让小赵朔咯咯直笑。
皇帝赵渊夸道:“素蔻真是越来越可心了,连小娃儿都喜欢你……”
卫贵妃迎合赵渊,在座上扭摆着腰肢,勾魂笑着嗲道:“皇上最近也不去看臣妾,臣妾好想再为皇上怀个小公主啊……”
这话听在赵渊耳中,自是受用,当即笑道:“好好好,朕得空了就去,让你再为朕添个龙女儿,与素蔻做伴儿!”
然而这话,听在除太后外的其他女人耳中,就有些显摆恩爱过火了。尤其是卫贵妃的邀宠,带着某种挑逗的明显迹象。
孩子一直都是柳淑妃的心病,听了卫贵妃此话,脸色不由落寞一沉。李皇后却仍面色无波,坐得端庄,缄默无言。
“若再添个妹妹,我是不是就不讨喜了?”素蔻公主急切问出一句,同时因为过于激动,双臂一软,小赵朔就直直坠下了!
素蔻公主所在的位置比较高,赵朔落在地上之后,又滚下了一个高高台阶,“啊”了一声就没了音。
在场所有的人大惊,赵太子迁、东方碧仁立马过去抢救。幸好孩子身子骨比较硬实了,不像刚落地不久的,那么经不住摔。探了鼻息,尚有一丝气息。
素蔻公主吓得大哭,卫贵妃反应过来,疯一般扑了去,撕心裂肺喊道:“我的爱儿!我的爱儿!”
皇帝赵渊也惊心了,问东方碧仁道:“情况怎样?”
东方碧仁不答,吩咐一句:“速把陈医圣请来,孩子还有救!”
等陈医圣赶到,把完了脉,正要实情禀报,东方碧仁向他使了一个眼色。陈医圣与东方碧仁交情匪浅,知道他的意思,不想让噩耗破坏了宴席。于是说了一句:“我保证能救活!不过在此期间,不能被扰,你们谁来打搅我的思路,孩子的命就不保了。”
赵渊果决地命令道:“在场的所有人,在陈医圣医好孩子之前,不能离开半步!”
卫贵妃也叫道:“谁也不许离开!”
好好的生辰宴,突发意外,被搅成了这样,众人俱都面面相觑,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李皇后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很快隐去,口气极为严厉,骂素蔻公主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冒失鬼,连你弟弟都抱不好!今天你的生日过去,罚你在‘静容阁’呆一个月,每天面壁思过三个时辰,其余时间专心读书刺绣!”
素蔻公主吓得面色惨白,往太后怀里大哭道:“我不是故意的……”
高太后心里虽也有担忧,但素蔻公主是她宠养长大的,自然不想皇后如此责她,于是说道:“以后小心些便是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别吓着蔻儿了!大家都放宽心,陈医圣不是说了吗,孩子没事!”
为了缓解气氛,高太后招呼道:“大家继续,吃喝玩乐……”
薛浅芜怎么也吃不下,觉得有些问题,看向东方碧仁。他知她的疑问,却不便告诉她,只是拍了一下后脑。薛浅芜明白了,孩子命虽能保,只怕要成一个智障儿了。
第一壹五章喜庆生辰宴,波澜跌宕起(下)
高太后的有意袒护,让众人都不好再说什么。
“都是母后您护着,她才被宠坏了脾气……”李皇后叹口气,脸上显出谦恭之色,然后转向素蔻公主,语气复又严厉起来:“今天就罢了,好喝好闹,若是朔儿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了……”
素蔻公主吓得一声都不敢吭,可怜巴巴钻在太后怀里。皇上赵渊虽然痛子心切,眼见李氏如此教女,太后又护得紧,女儿也是自己心头肉儿,于是喝一口茶,把责备的话,全咽了下去。
卫贵妃惶惶不定坐着,满心里都是爱儿的安危,竟想不起找素蔻公主算账了。不过这样倒是合了台面,毕竟有陈医圣保证的话在先,她若再闹起来,未免显得小题大做,败坏心情讨人嫌了。
宴会仍在进行,终归是多了层阴霾。薛浅芜在想着,这样下去,不知等到走秀女们出场之时,还能不能调动起兴致了。东方爷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忧,安抚她了一眼。
吃罢席歇场的时候,进入歌舞表演阶段。第一场是《国色天香》,在华丽婉扬的乐曲中,霓裳广袖的牡丹仙子翩翩起舞,手中各持花扇,白里透粉的颜色,随着她们曼妙舞步的旋转,团团簇拥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乐曲在结尾处到达美妙的巅峰,好似夕阳极尽绽放最后一抹绚烂,所有花扇聚集起来,形成一朵立体着的巨形盛开牡丹。仙子们把脸庞和身子都藏在了牡丹后面,此时天地之间,犹然只剩下了这朵牡丹,鲜艳妩媚,凛然大气。
薛浅芜想起了台上坐的李皇后,六宫之主,群芳之首,果然还是要靠气度制胜的。
而以淡雅娴静见胜的柳淑妃,则似一朵莲花,却非纯白色的,应该也是一种粉色。这个粉色,并不是指颜色,而是一种感觉,与桃色有些类似了。
后宫里的女人,其实与妓院里的女子差不许多,或轻或重或浓或淡,都隐约氤氲了一抹粉色。只是妓院里的女子,每天面临的是不同嫖客,而皇宫里的女人,笑脸奉承费心迎合的是,天下最大的那尊嫖客罢了。所以春/宫/图的出处,历来不是妓院,就是皇宫。
纵然素颜不事雕琢,以欲迎还拒的清高姿态,与众不同,赢得圣宠,又有几个是白的呢?看起来就算是白,很多时候也只是假象罢了。真正洁白无瑕的女子,身于后宫,最终道路只有一条,质本洁来还洁去,三尺白绫下,浩渺清波里,自有芳魂栖处。
本是很绝美的视觉盛宴,奈何众人心思恍惚有些沉重,一曲舞罢,过了很久才响起机械般的掌声。貌似是沉浸在回味里了,其实不然。
直到奶妈抱着小朔儿闯进来,喜极而泣地道:“娘娘,小皇子醒来了!”
氛围才活跃了起来,卫贵妃颤抖着臂接过,皇上也起了身,众人纷纷伸头看去。只见那小朔儿确乎醒了,小嘴一翕一合,眼睛半张半闭,看不清里面的神色光芒。呼吸却很匀净,不急不缓,不涩不滞,宛若平常。
太后舒了口气,皇上赵渊龙颜大悦,卫贵妃喜不自禁,抱着儿子舍不得撒手。
奶妈说道:“陈医圣交待,小皇子还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儿,这儿欢闹,老奴且带他去了。”赵渊和卫贵妃都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目送奶妈离开,薛浅芜和东方碧仁在收回视线时,眼神又交汇了一处。
卫贵妃心情好,起身离席,扭着臀儿,对赵渊请求道:“臣妾自从有了朔儿以来,还从未为皇上献过舞呢!现在身子难得恢复,若再不练,怕会生疏了去,今天借着素蔻生日,臣妾也来舞上一曲助兴,皇上可准许否?”
赵渊拍手赞道:“朕前些日还念叨着,许久不见爱妃跳舞了,眼睛都疲劳得很呢!”
“那臣妾就献丑了。”卫贵妃娇声说着,来到舞台中央。两个优美的旋身,尖脚一勾一伸,两只鞋子一先一后,分别划起一道圆滑的弧度,不偏不倚,正巧飞入台下早已备好的玉盘中。
众人掌声雷动,只见一双膏腴嫩白的肉脚儿,赤裸踩于殷红色的地毯上,润泽如羊脂美玉,惊艳匹敌。她没给众人充分的心理准备,就开始来了个十八旋,霎时眼前金纱飘飞,衣袂凌乱,看不清了她的脸庞身形,满眼尽是腰肢柔软如蛇灵动。
薛浅芜惊呆了,她再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那么胸大体丰的女人,且还是个生完孩子未彻底恢复身材的女人,竟能舞得行云流水,天旋地转。
野性中带些飘逸,粗犷中夹些缠绵,火辣中透着热情,性感中露着原始,既有江南女子的轻柔纤度,又有胡地女子的洒脱不羁,说不尽的荡人心魂,述不完的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