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着,绣姑走出亭台,面无表情向秦延和薛浅芜走来了,独留东方爷一人徘徊深思着。
秦延赶紧迎了上来,又讪讪地退后两步,不好意思抓着耳道:“爷没说我什么吧?”
绣姑道:“能有什么?不过是你生活中的一些坏习惯,让我包涵着些!”
秦延结巴着道:“怎样的坏习惯?说出来我听听,也好及时改过自新,争取做到尽善尽美!”
绣姑冷淡淡道:“谁稀罕呢!做那么好给谁看?”然后径直走回了屋。
薛浅芜看东方碧仁仍在那儿,有些起疑。就算谈论的是秦延,说者与听者的步调为何不一致呢?绣姑姐姐都回来了,爷还在发啥愣?这样想着,薛浅芜走到东方爷面前,端详了好一阵儿,却不说话。
东方碧仁抬起头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对她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和延弟速回新府去吧!我这也就去了……”说着,自己策着马车,往夜幕深处消失了。
秦延不好再找绣姑,就依着东方爷的话,暗中护驾薛浅芜而去了。路上,薛浅芜想起东方爷来时,好像严重病号一样,被马车拉到坎平鞋庄来见她,然归去时,独自驾着马车泰然潇洒如从前,就忍不住地想笑。
素蔻公主、他的母亲梅老夫人会怎么想呢,认为她的魅力大?还是认为儿子在装病?那素蔻公主呢,是不是更把她作为心腹之患了?
一开始时想的还欢乐,想得深入一些就是苦恼了。
薛浅芜闷闷地,忽想找些乐子,就对秦延打赌道:“你说东方爷这回去,生龙活虎一身轻的,他的娇妻看了,会不会动念啊?”
秦延笑道:“谁会像嫂子您这样的魄力啊!就算有动念的,也得忍着!”
薛浅芜嗔骂道:“我怎样的魄力?我对东方爷动念时,就没忍过?”
秦延想起马车里的事,啼笑皆非看着她道:“你忍了吗?”
薛浅芜三分火起道:“我若没那自制忍力,就算有一百个东方爷,现在也非完璧身了!”
这话雷得秦延外焦里嫩,看来真真是误会了。但那生动形象的模拟态,怎就可能是假的呢?
薛浅芜和秦延聊了会儿,以排遣睡前之无聊,随后独自来到寝房,挑起烛火。
很快就过去一月了,她和绣姑姐姐在荷花屠夫妇那儿,农户小院,听着蛐蛐幽鸣,竟也生了平平淡淡的踏实感。而今回到新府,她和东方碧仁一起呆过很多个夏夜的地方,一切仍是原样,却沾上了灰尘。
东方爷这些日,生病在身,又被梅老夫人、素蔻公主看着,肯定也没怎到这里来过。
这样想着,随手打理起来,把所有的用具擦了一遍。明明很困倦了,睡意却不来袭。躺在床上,侧卧俯仰,都是东方爷的影子。
想这新府,差不多竣工了,本该把新娘子接到这儿的,为何娶进了宰相府?
是东方爷的决定吗?可他终究要另立门户的,她这个未经父母媒妁承认的,如今虽在新府过着金屋藏娇般的生活,又能住多久呢?东方爷的假婚,何时才会有了结呢?
这样纷乱想着,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床前地上恍然一片白霜。她忽然思绪飞远了,烟岚城里,她的水浒仙寨怎么样了?嫣智姑娘在那儿安好吗?
曾想派人送个信儿回去,可又想不出矫情的话语,也就作罢。还有她的半截骨簪,也给嫣智姑娘当作信物去仙寨报到了。如今的她,之于仙寨,只靠一份深情维系。不过有嫣智姑娘在,丐帮前程也不至于太无望吧?
想起来京城前,曾发下过宏愿,要挣很多很多白花花的银子,每隔一段时日,就找稳妥的人往仙寨寄送些,作为扎营扩寨之需。日子在时忙时闲中度过,不想何时她竟淡忘了这宏愿。不知他们过活得窘迫吗,还是吃了今天饿明天吗?
但她确实,已赚得了相当多的银子,可以实践昔时的诺言了。
好不容易有了空暇闲心,还是赶紧在这一两日内,派人往故地出发吧。越待越久,万一波节再多,就又不知耽搁到何年何月了。
反正鞋庄只不过是为绣姑提供了归宿,经济所有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绣姑姐姐又不在乎银子,所以薛浅芜拨出一部分,应没什么问题。赚的是正经钱,又非坑蒙拐骗,贪污受贿,她用到想用的地方,本就是她的自由啊。
还有她要承包来玩儿的莲藕塘,也该把银子尽快兑现了。不然荷花屠为生计忙碌,顾妻子不周到,薛浅芜怎放得下心?
这些事儿,盘亘在脑海间,薛浅芜竟整晚难以成眠。孤枕难眠与她遥做伴的,还有宰相府的东方碧仁。
那些日子,他神志昏沉着,离魂恍惚,大多时候处于睡眠状态。不管睡眠质量怎样,亦或者是,能否称为睡眠,终究是阖了眼的。
今晚他回到宰相府,梅老夫人看他神采焕发、一切如常,在心喜的同时,对那小叫花子又产生了痛恨感觉。派出去的那些带刀杀手,竟没能结束掉两个手无寸铁不会武的姑娘性命,这让她很郁闷。
所以得知小叫花子活着归来的消息,她便让那些失败的刺客们永远消失了。
他们在失手后,自然选择了逃。但估摸着,不出意外,现在他们已经完蛋了。根据协议,如果见到这两个姑娘的尸身,每人白银五十两,立首功者再加一百。事未成前,每人先兑付了二十两。机关便是在这些银子上,全涂抹了特制毒粉,如果他们不能完成任务,而妄图逃走时,便会定期毒发身亡。如果他们顺利完成任务,把剩余的银两给够数了,仍是死路一条。无论怎样,无论成败,作为刺客,他们虽在操纵人的命运,自己命运却也被操纵着。
梅老夫人最视为对手的,只有那个叫花子了。
素蔻公主看到东方碧仁康复,既欢喜又嫉妒。她几次暗示着,让东方爷回新房睡,都被东方碧仁不动声色岔了过去。到了最后,她几乎快哭了。
梅老夫人问道:“仁儿,今晚你还睡在书房吗?”
东方碧仁点了点头。睡书房的感觉更轻松些。收拾完毕,准备睡了。东方碧仁独自来到书房,往床上径坐了,手掀开那被子一摸,却摸到了一个软软身子。
登时变了脸色,细看一看,原来是素蔻公主。东方碧仁脸色僵硬问道:“你怎么来这儿的?”
素蔻公主只穿着件鲜红肚兜,大片大片柔嫩的肌肤,都若隐若现地露了出来。东方碧仁迅速直起身子,不再正眼多瞧。
素蔻公主撇撇嘴道:“我是你的夫人,你在这儿,我不该过来侍奉吗?”
东方碧仁忍住火气,淡声拒道:“不必。你还是快些穿了衣,回新房去住吧。”
素蔻公主听他要赶她走,说什么都不肯,撒娇说道:“我就要睡这儿。东方大哥非让我回新房,那就抱我过去!就我现在穿的这些,把我抱进新房里去……”
东方碧仁被她拗得生闷,又怕仆婢们看到了误会,铁青着脸色道:“自己穿了衣服回去!哪有姑娘家的,这么不知礼义廉耻!”
素蔻公主从未听过东方爷说重话,今日却听得这么狠一句,心里又羞又痛又酸又愤,声音尖利地道:“我有那个叫花子小蹄子那么不知廉耻吗?不知廉耻的到底是谁了?我与你打小相识,情谊深厚,她从中途里插进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你调戏你,你怎么没说过她一句?我若不知廉耻,那叫花子小蹄子就是婊子了!”
可能素蔻公主受的刺激大了,竟是把话说得如此不堪入耳。东方碧仁听她口口声声唤丐儿“小蹄子”,就已觉得不舒服了,最后又听到“婊子”这个词,不禁怒火中烧,啪的一个耳光,清脆利落,扇在了她脸上。
素蔻公主摸着自己肿痛的脸,眼里凝固着一片茫然,不可置信傻在那儿。
长这么大,哪见过东方爷打人?并且打的是她,与他一并长大的妹妹!皇室公主,他名义上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