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儿揪住他的衣领,悲痛问道:“东方爷是不是不行了?或者,已不在了?”
南宫峙礼摇头,试图劝解开她的心病道:“没有的事!他的情况基本稳定,恢复得还可以。”
“你骗我!”丐儿哭道:“我在梦里,都梦见他倒下了!你无法出入宰相府,你哪只眼看到他没事的?”
南宫峙礼正没有办法,赵迁来了,南宫峙礼忙投来求助的一瞥。
赵迁已知事情缘由,轻轻道:“我天天去宰相府探望,还不了解情况吗?你放心调养着就是了,某天你们相见之时,希望都是健健康康、各自安好着的。”
丐儿仍是不信,闹个不休:“那你让东方爷到书院来一趟,我只看他一眼。”
“他在床上躺着休息,总不能抬他过来吧?”赵迁道。
丐儿眼神瞬间空洞茫然:“他……果然没法下床了?他成植物人了对不?那跟失去生命有什么区别呢?”
赵迁也被她的固执弄得头疼,一筹莫展,南宫峙礼提议道:“不如太子再去宰相府时,找个借口支走旁人,让东方爷给丐儿写一封亲笔信,如何?”
“这个主意好!”赵迁转向丐儿道:“这样可以吧?”
丐儿心里总是忐忑,想了很久道:“只一封信不能代表什么,我让他写四段,第一段右手写,第二段左手写,第三段右脚写,第四段左脚写。”
赵迁、南宫峙礼相对而视,这般刁钻的点子,也只她能想得出来!难度该有多大!一个正常人恐也力所不能及,东方爷刚失去武功、全身力气如废,左右手写尚可,用脚趾写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丐儿见他们犹豫不决的样子,心灰道:“你们瞒不住了吧?这就露馅了吧?”
赵迁忙道:“不!不!……东方弟身怀绝技时,用脚趾头写字游刃有余,那是内力支撑,现在身子尚虚,怕太折腾他了。”
丐儿道:“那么……第三四段,分别写一个字就是了。第一段第二段,让东方爷随意。”
赵迁想说什么,南宫峙礼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就这样吧。
赵迁嗯了一声,让丐儿静心等待着,随后去了一趟宰相府。
东方爷也醒了过来,只是浑身上下使不出分毫的力气,想下床走一步,身躯仿佛就跟没骨骼支撑着似的,倒在地上。难为了素蔻公主挺着个肚子,哭得凄天悲地过去扶他,梅老夫人和丫鬟们都劝她歇着点,有这些人照顾就够了,但素蔻公主只不肯听。
东方爷也劝不住素蔻公主。无奈之下,常常叹气不已。
赵迁到了东方爷的房中,说要探下东方弟的气息内脉,看有无恢复三分功力的可能,把梅老夫人、素蔻公主等全打发了出去,两个时辰之内叫她们不要来打扰。
东方爷问赵迁:“那些内力真气……对她的复原有用吗?”
赵迁点头道:“精神好了许多。估计能撑好久,她如果能生下孩子,就没后顾之忧了。”
东方爷吃力道:“你难道……还想指望她怀孕?……她体内全是我的真气,再行房对她的伤害将是灭顶的。”
赵迁按着东方爷的双肩,不让他乱动,道:“不会了。如果脉象没错,四月初八那次,丐儿已怀上了,现在差不多两月了。”
东方爷无知觉的身子,猛然一颤,惊问:“她知道吗?”
“因为太医也不怎么确定,就暂且没有告诉她。”东方爷平息了好久,慢慢躺回了床上,闭了眼道:“我还能为她做什么吗?”
赵迁叹道:“她不放心你,现在对她说什么都不管用,非要坚持过来看你。”
东方爷苦涩道:“我好的时候,她来宰相府我尚不能保护她,现在更有心无力了。你告诉她,不要惦念我,我好些了,会去你那儿看她的。”
赵迁听了东方爷的话,道:“她的情绪很不稳,我和太医说什么,她根本不信。非想出了个下下策,要你证明。”
东方爷嘴角浮起笑意,道:“她要我怎么证明?”
“用左右手、左右脚,各写一段话给她。但考虑到你情况不大好,可以分别只写一个字。”赵迁道。
东方爷二话不再多说,伸出轻颤的手臂道:“有劳迁兄拿笔墨来。”
赵迁扶起他,让他稳稳靠在了床栏上。把案上的笔和墨端过来,纸在架子上平铺好。东方爷刚欲落笔写,赵迁道:“不知东方弟想写些什么。”
东方爷道:“要不,迁兄说着,我来写?”
赵迁迟疑了一会儿,道:“还是你随意的写吧。我说出的,体现不了你的情,她看了,又要生出多少是非。”
东方爷静静道:“好。”
提笔无力,每个字都失去了昔日的力透纸背之潇洒感,而显出了几分羸弱飘浮。
先是右手,再是左手:“长相思,无相守。夜来幽梦忽还乡,燕归来,云自悠悠。眉间霜,催华发。此情何计可消除?行将远,意恐迟迟。”
写罢,端详一番,觉得太伤感了,内中情意,赵迁看了不仅心中不悦,只怕更牵涉起丐儿的呆病来。自己已成这样,何必再引愁思?于是怅息一声,揉成一团,扔了:“重写。”
赵迁好像知他心意,又拿来了一张纸,东方爷的左手和右手,搓了很久,留下了共计十个字:“越鸟巢南枝,努力加餐饭。”
可能写的时候凝聚进去的心力太多,东方爷满额头满脸的汗珠,滚将下来。
赵迁帮他擦了,又拿出一张纸,铺在地上。
东方爷坐在床边沿,双腿悬在床前,脚微微着地。赵迁稳稳扶住他的后背,东方爷努力用脚趾去驾驭毛笔,但好几次都未成功,把地上染得都是墨,纸也换了数张。好不容易拼成了个字的形状,但东方爷不满意,坚持再写,写了好多张才作罢,最后腿都僵了。
赵迁分别挑出一张,左脚“安”右脚“好”,合着便是“安好”二字。
赵迁让东方爷歇下,自己拿了字在窗户畔晾干了,想再与东方爷说些什么,只见他半眯着眼,透出的视线怔怔散在那几张纸上。
赵迁心中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终是没说,悄悄走出房间。
素蔻公主早等得不耐了,迎上来道:“迁哥哥,你怀中揣的是什么?”
素蔻公主伸手来拿。赵迁一晃,就避开了,说道:“不过是东方弟刚写的的几张字,我让我那神医看看他的恢复状况如何。”
素蔻公主寻根究底道:“我瞧瞧是什么字。”还是要夺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