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丐儿反应,南宫峙礼已把一条被子搭在了她身上,并吩咐稳婆道:“你在这头接生,我在那头给她输气用力!”
绣姑在外间等候着,不一会儿,太子也闻讯过来了,直接就想进去看望。绣姑拦下了他:“使不得!里面血腥太重,丐儿爱美,太子进去了会分散她的心神,反不利于顺产。”
赵迁只好停下脚步,在原地转着圈儿。
第二八八章晚产
越来越痛的下坠感,让丐儿恍然似被架空了,灵魂和躯体一抽一抽地撕扯,像是随着这个孩儿的拼命往外挤,而化成了碎片,疼得她眼泪汪汪,几乎哭爹叫娘。脑袋里一片轰轰乱,身下有液体将她黏黏的包围着。
她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呢?丐儿死死咬住被角,塞满不留缝隙,吸不进了空气,就离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更近一步,他们……会减轻她的痛。
稳婆扯着嗓子喊着“使劲”“使劲”,看火候差不多了,拿着工具开始接生。一下子把丐儿从自我设想的神仙境界拉回地狱,她断断续续破口大骂道:“什么狗屁不通的稳婆!你个狠婆子!”
那稳婆接生几十年,估计头一回碰见这种事!
产妇在痛得自顾不暇时还能攒力气骂!
稳婆的手不由得一抖,想起神珠殿几个人那些天对自己的暗暗观察和怀疑,更加惶惶不安。若是正常的倒也罢,但这个胎儿晚产一个月,貌似个头儿特别大,胎位也不是那么正,真真把她难为得几乎哭出来。
南宫峙礼似感应了稳婆的苦楚,温声道:“别理她!她宫内有寒,受的罪大些,也就口不择言!我给她输着气,你按步骤接生就是了!”
稳婆听得长吁一声,答了句好,选择性接收丐儿的攻击言语,平静很多。
丐儿声嘶力竭了,渐渐喑哑下去,觉得自己已经魂魄出了窍升天了,但产婆居然说:“快了!快了!头终于摆正出来了!”丐儿差点气绝过去,奶奶的要死要活折腾到虚脱,才出来了个脑袋?!
太泄气了!
不生了!不生了!
就这样吧,太受打击了!
那稳婆见她忽然万念俱灰没一点动静了,急得涕泪交加:“姑奶奶啊,您可不能睡过去啊,这……孩子的脖子还正卡着呢,您放弃了,孩子就断气了啊!”
丐儿想张口道“断气就断了吧,姑奶奶就是不生了”,可她发不出声。陷进了虚软的梦魇般,疲惫得就要在血和痛的流失中睡着了。
外面,赵迁急得六神无主:“她怎么不骂了?她怎样了?倒是骂啊,大声地骂啊!”
绣姑也无了主意。是啊,丐儿怎么悄无声息的,产婆不是说脑袋都出来了吗?
怎没后续了?难道……昏过去了?
生产中昏过去,可不是个好兆头。
“我过去看看。”绣姑温声对赵迁道。
赵迁哪有不应允的。
进得内室,绣姑被一滩滩的血迹吓了一跳!丐儿的胎虽然奇异,但怀孕期间她一直嘻嘻哈哈没啥事似的,很少出现七灾八痛,怎地生产时流了这么多的血?
她走近前,握着丐儿露在外面的冰凉的手,皱眉对南宫峙礼道:“她们母子能平安吗?”
南宫峙礼凝神把几分真气聚集在手指上,有点心不在焉道:“原本也无事,是幼儿太壮了。幼子壮而母体虚,所以一时不支。”
绣姑喜忧掺半道:“那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会尽力的。”南宫峙礼闭目道。
绣姑点点头道:“需要我帮忙吗?”
“你去拦着太子,休要让他耐不住闯进来就好。”南宫峙礼缓缓道。
绣姑料想此时不宜受到打扰,就出去把南宫峙礼的话转给了赵太子。赵迁内急如火,略过不提。
看丐儿的承受力到限了,产婆干着急也无计可施,终于咬咬牙,憋出一句话:“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南宫峙礼眼神凛冽,唇角噙着冷笑反问道:“任何一个出了差池,你能保得住自己吗?”
产婆错愕地张着嘴,一脸震惊,口舌不灵道:“神医……这……生产之事,变数太多,两厢难保时取其一,努力趋利避害把伤亡降至最低限,也是自然之理……若是因为不能双全就要了接生婆的性命,天下哪还有接生的?”
“若是她们母子福大命大呢?在能保双全的时候,你只保了其一,不是间接等同于害了另一个?杀人偿命,难道你还能保住自己吗?”
“神医,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产婆收回讶异,眼神一转,陪笑道:“那就承神医吉言。我只管把孩子掏出来,大人是死是活,就看她的福分吧!”
南宫峙礼一巴掌拍落了产婆跃跃欲试的那双手,不屑笑道:“你那样一下手,大活人也丢掉半条命!而她不过只剩半条命,岂不完全被你掏去了!”
产婆心里已被南宫峙礼笑得起了毛。
她当了半辈子产婆,当年皇后娘娘怀公主时都是她接生的,却从没见过这样搭档的怪医生!
南宫峙礼盯着她,似要把她戳成两半,口气越发阴凉,呼在她的肌肤毛孔上,让她寒噤连连。只听他鬼魅道:“我来为她助力,你一心一意、不要动歪念!”
“你来给她助力?”产婆瞪得眼珠子快迸了,不由自主接受南宫峙礼的安排:“好……好!”
南宫峙礼把真气运用得自如,缓缓注入丐儿体内。
丐儿恍惚觉得热气蒸腾,汗不再是冰冷的了,一股催力顺着后背,抵达小腹,让她精神一震,一股热流携着这份力量,直冲体外而去。
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弥漫着紧张气息的房间。
“出来了!”产婆如释重负地抹了一把汗,转脸恭维南宫峙礼道:“不愧是神医照看着生产出的孩子,就是白白胖胖、健康漂亮!”
南宫峙礼眼含深意瞧着她,语气轻而危险:“还不快把孩子温水擦身,放在毛毯里包起来?”
“正是!正是!老身只顾欢喜,却是忘了!该打!该打!”产婆一面说着,一面唤了外面的绣姑进来打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