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儿亦平静不失恭敬地对答:“谢老宰相记挂。一切都好。”
“好,只要好就好……”东方槊有些许激动,喋喋重复着“好”。
丐儿有一瞬间的苍凉。这个叱咤朝野的老宰相,也是一个悲剧。只那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却留下了一支血脉后,就悄悄遁去了。
这与白发送黑发,有何异哉?
丐儿想念东方爷,很想知道他怎么样了。但她有时又觉得,或许这样是最好的,因为他回来,他俩又该怎样相处呢,说不定还会引起忌惮,身陷灾祸。
嵘儿的出生,不过是个陷阱。南宫峙礼一手设计。
但既然生下了,就得努力的保护他。
这种种的目的,丐儿不能全知。她猜测,后面有重重的危机和波折。
但嵘儿的天赋,应该也超越了南宫峙礼的预计吧。
他可以把嵘儿当棋子,但以嵘儿的资质,南宫峙礼想要他的命也并不容易。
丐儿暗自庆幸着,幸好东方爷置身事外了。凶险未可料,他平安就好了。
等局面定下来,她如果能全身而退,就过策马江湖、振兴丐帮的惬意生活去。
说不定,某年某月某日,还能在某座山遇到东方爷呢。
丐儿怔怔地看着老宰相,有些神游云端。老宰相忽然莫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饱含了遗憾和旷凉。
梅老夫人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自己的丈夫。
素蔻公主被这种气氛感染,做梦一般想起了好多的事情。她越发觉得,丐儿和老宰相的表情太过洞穿,仿佛能揭开所有的遮蔽似的。她头有些发晕,心中莫名紧张悸动,拳头握得紧紧的。
“怎么都没话了?”李皇后环顾四周,道:“嵘儿和祉儿呢?”
何乳娘低头道:“嵘儿……刚送到张武师那儿了。”
李皇后哦了一声:“每天除了早、中、晚各吃一回奶,嵘儿一直都在张武师那儿吗?夜晚也在那儿休息?”
何乳娘答道:“是的。张武师说,睡觉之时练功,事半功倍。”
李皇后叹道:“真是难为了嵘儿这孩子,打小这么辛苦。”
赵迁忙道:“嵘儿身为男子汉,多吃了苦,才能及早成为一只鹰。这不是父皇常教导儿臣的吗。”
“母后只是看他太小,心里不忍,枉说一句罢了。”李皇后转头道:“祉儿呢?”
丐儿看大家都绷着嘴不说话,就道:“在里间呢,睡觉去了。”
“他的乳娘呢?”李皇后、梅老夫人、素蔻公主几乎异口同声道。
丐儿顿时感觉压力很大,努力放松道:“祉儿调皮,又爱撒娇。乳娘哄他睡呢。估计这会儿乳娘也跟着他睡着了,不然就该出来了。”
李皇后笑道:“祉儿也忒黏糊那绣姑了。吃个饭撒娇,就连睡个觉,都不放过他乳娘。有祉儿这样的缠人精,那绣姑在夜里,只怕难得睡上个囫囵觉。”
“可不是么。”丐儿笑道:“我每每劝绣姑姐姐,要放手让祉儿尽快适应独立。可祉儿一旦上气不接下气的闹,绣姑姐姐都心疼肉疼的,任祉儿要什么就答应什么了。”
“那姑娘,也是个慈母心肠。”李皇后无意道。
素蔻公主听得气短心酸,可又不知把气撒到谁身上去,毫无方向、逻辑混乱咬道:“祉儿还小!慈母多败儿!那绣姑又不是祉儿母亲,却要给我教出个无用的儿子!”
“你说什么?”李皇后皱眉道。
素蔻公主醒了一点,擦干泪道:“祉儿睡了多久了?若说是午睡吧,这都半晌了,不会还在睡吧?”
说完,命令兰狐道:“你去看看。”
兰狐神色为难。丐儿拦住了道:“祉儿要是没睡够就被吵醒了,能哭得天塌下来哄不住,就连绣姑姐姐也没辙儿。公主是真要让人过去打扰吗?”
素蔻公主怒视丐儿。丐儿平静回瞪。
梅老夫人劝道:“蔻儿,算了,咱们等着祉儿醒来就是。”
丐儿一听,脊背不禁发冷。素蔻公主就够让人头疼了,这个梅老妖婆更让人头疼。
这般等下去,总不能一直以祉儿没醒作为借口。但见了祉儿,不就露馅了吗?
丐儿知道,素蔻公主、梅老夫人爱与自己对着干,再多说什么,定然不凑效,说不准还会引起了怀疑。
于是,递了个眼神给赵迁。
赵迁意会,朗声道:“神珠殿这段路难走。如果等得晚了,走不到头天黑下来,深一脚浅一脚,恐怕会伤了母后和老夫人。”
李皇后端然道:“就因为这样,来一次更不容易。亲家夫人念孙心切,就带着去里间瞧瞧吧。怕吵到了祉儿,轻手轻脚的就行了。”
这话说得毋庸置疑。丐儿明白,他们既铁了心要看,谁也无法拒绝。
赵迁看了看丐儿:“要不,就过去看一眼?”
丐儿没有退路,遂道:“想来,每位都晓得祉儿的脾性。祉儿的身体状况,是经不得哭、见不得泪的。看的时候,远远观上一眼就行了,免得祉儿好梦惊醒、哭得脱气。”
“好。”梅老夫人阴晴难辨应着。素蔻公主则轻轻哼了一声。
李皇后、赵迁、丐儿、素蔻公主、宰相夫妇,进了里间。绣姑一直听着外面动静,哪里能睡得着,只是装作假寐罢了。
映入眼帘,是绣姑侧身闭眼抱着身搭毛毯的祉儿,看着分外温馨祥和。
祉儿吃过奶,在绣姑的拍抚下,已经睡着了。
绣姑装作被惊醒,侧脸朝外看了一下,嘘了声,把毯子掀开了小小的一角,祉儿的脸半藏在毛毯里,远远看上去很安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