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素蔻公主变了声音。
李皇后静静地看着她,似要把她穿透。
素蔻公主、柳采娉皆垂下了头。
李皇后淡淡道:“蔻儿,你也写一封悔过书。”
第三一八章兵不厌诈
雄峨关外,两军已经对峙多日。
常年的恶劣环境,不仅把夜漠将士锻炼得性格坚毅、身健格壮,而且个个夜能视物,比中土人的生存技能多了一项。
丐儿在途中零零碎碎把敌军的习性打探了个大致,心里暗暗警惕:好防月黑风高夜,正是适于偷袭时。
敌军也是既喜又忧,磨刀霍霍却不敢轻举妄动。喜的是,孤竹军队不是西门少将军为元帅,而是太子新征,难免经验不足、军纪散乱。忧的是,早有传闻,说孤竹王朝的太子丐妃、也是他们惟一皇孙的生母,聪敏无双,智谋盖世,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军师,将在交战时击鼓助威、提振士气。
平静的夜晚,一连过去了十几天。
七月俗称鬼月,相传,每年从七月一日起阎王就下令打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去,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这个月人们认为是不吉的月份,既不嫁娶,也不搬家。
度日如年,当昼与夜交替时,亦觉光阴似箭。转瞬已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是个特殊的日子,既是民间鬼节的正日,又是道家的中元节,佛教的盂兰盆节,僧道俗三流合一。此日鬼门大开,阴气最重,有诗为证:“车行徐徐柳树旁,路有旋风饶池塘。此日万鬼开颜笑,家家户户上坟忙。”晚上最好不要出门,以免撞鬼,更不要到河边或海边等地,以免不小心失足,就成了水鬼的替身。
两军交战,夜漠人对这些并不忌讳。
到了晚上,没有月亮,几点疏星。雄壮巍峨的崇山峻岭,乱蓬野蒿,影影幢幢,与浓黑的夜层层融在了一起,好像墨汁泼染的画。阴风阵阵,宛若山鬼呜咽,叫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暗生。
丐儿披了个斗篷,站在城墙之上,瞭望远方。因为前世出入墓室暗屋的缘故,她在黑夜里的视力,不下于夜漠王朝的将士。
这个夜晚,静得潜伏着危险的气息。
赵迁吩咐三军待命。
到了夜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阴风更盛,向着夜漠军队的方向吹。
待敌军有一支千人的精兵队伍,鬼鬼祟祟来偷袭时,丐儿已等待多时了。
敌军走到漫荃坡,忽地杀出了七个孤竹王朝的士兵来,并且颇有些武艺在身的样子。敌军提刀横马、左砍右杀,怎料他们避实就虚、只是躲闪藏匿,竟奈何他们不得。这支队伍仗着剽悍,不再理会这些雕虫小技,派了十几个好手留下,能拦截住七人往大营里报信即可。其余人马径直往前走去,想逼近太子的军营。
也太目中无人了。
这支队伍走到漫荃坡下的漫荃谷时,四周被明亮的火光包围,火借风势,烟气滚滚。他们跌跌撞撞着想撤退,可是火噼噼啪啪地着得畅快,不一会儿已经是人仰马翻,哀鸿遍野,焦糊扑鼻,血肉成灰,化入火海之中。
原来漫荃一带向阳,就算这谷里的草木,也都春来得早,秋来也早。虽是七月中旬,已是衰草枯杨,遍地黄叶堆积。再加此地凹陷,燃起来就是个火坑,慌乱之中,烟熏火燎,怎想得起往上爬?
所以,一队精兵,全部覆灭。孤竹军队几乎未废一兵一卒。
留在漫荃坡的十几个好手,被增援来的孤竹士兵一举俘虏,连活着回去报信的人都没。
从发现敌军,到战役结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但漫荃谷里的火却烧至次日晌午才熄。
赵迁大乐,对丐儿的度时悉形、把握得当,赞不绝口,大碗喝酒庆功之时,仍免不了眉飞色舞赞道:“多亏了咱们有这样的好军师!”
原先军中有好几个人不服,这会儿也都深为佩服、甘拜下风了。
丐儿在营中微憩时,皱眉对赵迁道:“这才刚交了一次手,我的名声怎么就传得这样大!刚才审问那几个俘虏时,有两三个铮铮血气男儿,竟提出想瞻仰一下我朝丐妃军师的风采……他们早有耳闻不成?”
赵迁倒没放在心上,嘻嘻笑着:“太子丐妃跋扈天下、足让敌人闻风丧胆,大名如雷贯耳,自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朝用女军师,你可是第一位。你是本太子的骄傲,知道你的人越多,本太子就觉得越有面子。”
“可是……我最初跟你来的初衷,并不是要做军师啊,而是要见见战争的恢弘场面,开阔一下心胸,透透闷气而已。”丐儿苦思冥想道:“怎么传来传去,成了我是你特意搬来的军师?”
赵迁道:“军中无新闻,你就成了被关注的对象。空穴来风,捕风捉影,也能刮起一阵旋风。你不要感到高处不胜寒,我会保护好你的。”
丐儿吁了口气,只要不是全军溃败,她并不很担心遇到危险。另外,太子不介意她的名声大,固然是好,但里面总有些奇怪之处。
她的名声,响得有些过了。
是出了奸细,还是怎么回事儿?不然敌军怎么知晓?
这一仗归功到她头上,敌军对她更是忌惮,不敢掉以轻心了吧。她也更像他们的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了吧。
丐儿这样想着,并不萦绕于怀。因为一局难定输赢,更刺激的战事还在后面。
赵迁一边让人往京城送捷报,一边再度部署。敌军已生防备,火攻这一招不易再用,要根据丐儿的建议,再做筹划。
而在敌军阵营,夜漠新帝听了属下汇报,震惊不已。
最精锐的一支队伍,居然困于火中,毁于一旦。
“听说,使用这火攻之计的,是孤竹太子的侧妃?”夜漠新帝如镰钩般狭长的眸子,闪出犀利清冷的光芒。金色的铠甲,魁梧的身躯,英俊的面庞,深沉的腹略。
属下单膝跪在地上,庄重恭敬得好似在拜神灵:“是的。那位太子丐妃,是孤竹王朝皇太孙的生母。”
夜漠新帝嘴角勾起残酷的微笑:“若不是她,孤竹王室岂不是绝嗣了?”
夜漠的营房,是用岩石和帐篷搭建而成的。一片一片的,静默屹立在辽阔的草原上。枕戈待旦的士兵,有的干脆睡在了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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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战告捷五天之后,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信报,呈到了赵渊的手里。
赵渊看了,喜不自胜。及看到太子丐妃的名字,他吃了一惊,对李皇后道:“朕不是派丐妃去安抚民心了吗?她什么时候跑到军营去了?还帮着迁儿打了个胜仗?”
李皇后一震,思索良久,点头道:“战乱贼起,臣妾担心丐妃身陷不测,前些时派人去打探她的下落,听坊间百姓说,她去做太子军队的军师了。臣妾不能断定,所以想查清楚了再告诉皇上。今日见了迁儿的信,方知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