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除盛蕊本人外,旁人无法感同身受的重击。
她辛辛苦苦维系的现状,占用了他们对单渡的旧情,获得达到理想关系的捷径,被单渡一句简单的寥寥几字无情的刺破。
像场泡沫,炫美夺目却不堪一击。
她的这八年,不过是单渡的替代。
她的存在,是梁乌等人偶得的慰藉。
她得到的感情,名分,利益,都像是偷窃。
单渡声讨的如此光明磊落,如同她原本其实多微不足道。
这次换盛蕊仔细端详单渡的脸,明明很像,命运却天差地别。
单渡像挂在天上的月,繁星簇拥,自得人间一切圆满。
而她却活像见不得光的蛆,由无数个出租屋里钻研自己和单渡的脸相似和不相似之处的片段构成,一段启不了齿的生活。
单渡不任由她继续打量:“看够了吗?”
盛蕊又提起苦涩的唇。
不得不说,她这话已经压很多年了:“你知道吗,我有多羡慕你。”
单渡不想知道,看了一眼手腕,意思简单明了。
盛蕊说起正题,“你是想听庾老师吧。”
单渡心头一紧,没让自己在面上露出异样的情绪。手里拿着的咖啡勺突然从指间松开,清脆撞上咖啡杯壁,并不悦耳。
和那句庾老师从盛蕊嘴里喊出来一样,令人反感。
“没错。庾老师和我的事情我没完全说实话。”她侧身在包里翻找优盘,只是找了两遍最后都没找到,她的话只说到一半。
单渡皱着眉头看她行动和表情丰富,却无实质意义。
耐心正在递减。
盛蕊最后翻完一遍包,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脸上的表情有点急,“我好像把优盘忘在宠物店的前台忘记带来了。”
单渡的眉心拢得更紧,冷然的表情在说,所以呢?
没等她开口,盛蕊已经起身,张皇忙乱的,“视频内容原件只这一份,我是要带来给你的,这个很重要,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这个其他人,便是主要指梁乌了。
可单渡并不知道,梁乌已经只知道了,而眼下不过又是盛蕊的一场自导自演。
然后盛蕊留下一句四十分钟内回来后,迅速离开了餐厅。
四十分钟过去。
又过去四十分钟。
单渡在餐厅等了一个半小时,仍没看到盛蕊的身影。
单渡没了再等的耐心,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不管对方是不是在路上,她都酝好对迟到者厌弃的情绪。工作习惯使然,她也并不想给盛蕊包容。
电话接通,她的口吻极差:“如果时间观念对你来说这么没有存在价值,我建议你下次和人约的话转线上视频的方式。不是所有人的时间你都跟你一样不值钱。”
那边安静听完,数秒后才开口喊她的名字。
不是盛蕊。
是梁乌。
单渡一顿,踩出餐厅的高跟停在旋转门前。
听着对面颓然的声音,“是我,梁乌。”
单渡知道,但她答不出来。
梁乌不知道今天盛蕊和单渡有约这件事儿,现在也没办法去想她们见面要聊什么,她的视线里只有手上那摊猩红的血渍。
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没有错的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她清晰感受到自己手上流失的是生命的重量。
她好像有所意识了,是不是不该。
不该什么呢。她对着空白却刺鼻的空气,想要吐露又欲言止住。
她在濒临绝望的边缘待过,被一双手拽回平白日子,她比谁都知道这份临近深渊的痛苦。
她现在好想有个人能在身边,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单渡。
但她从自己身上找不到让单渡来的由头。
“盛蕊自杀了。”她艰难的说。
*
刘嘉和黄淼都不赞同单渡去医院,但她人已经在路上了。
刘嘉说,她去不合适。那烂摊子跟你没关系。
黄淼说的更绝,死成了吗,你就去?
盛蕊这个人,没留下给谁丝毫的好感,哪怕是传出这样的消息,未经确认,就被一致看为是她上演的苦情戏。
单渡心情很复杂,她知道她去不只是因为不久前才私下和她见过,而是因为梁乌。
她还是余留过去的那点旧情吗。说不是,也不完全。
早些年的事儿也都翻篇了,尤其是她和梁乌。
她并不是想从这点旧情上再得到什么,而是她不忍梁乌再因为她执迷不悟。盛蕊便是一件。
所以其实和她,也不是没关系。
刘嘉懂她简单言语里透露出的心理负担,但还不肯让步,“你是这样觉得没错。人梁乌是这样想吗?”
“当有人对你有其他期待的时候,别一腔孤勇的做个善人。”
车戛然止住,单渡好一会儿没说话。
刘嘉没听到她那边的车流声,以为她改变主意了。
“渡,回来,听话。这事儿你别去淌混水。”
还是沉默。
黄淼对着电话喊单渡,像是这样能把她吼回她们统一阵线。
单渡打破安静,透过车窗看眼前林立的第一中心医院大楼,说:“我到医院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