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过硕大的庭院,踩着彩石铺就的宽阔过道一路往正厅行去,苏锦举目四顾,不禁大为赞叹;这王府已经不能用豪华、富丽等词来形容了,若是一定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只能用雄伟、辉煌抑或是恢弘来代替,但这样的词语仍显得苍白无力。
但见庭院深深,层穹叠嶂,屋似华宇,楼如高台,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袖顶绿漫,金光夺目;更有那来往长廊曲蛔,仆从使女奔走如云,绿树袖花灿如烟霞,假山楼阁精如图画。
也不能说苏锦没见过世面,后世的高大精美的建筑见过不知凡几,但这王府之中的景致却和那些建筑不同,大气是大气到辉煌绚烂的地步,精致却又精致到细微方寸之间,苏锦整个一个刘姥姥进大观园,傻了眼了。
众人似乎是常客,并不如苏锦这般的惊讶到下巴快合不拢,倒是一个个饶有趣味的欣赏这苏锦傻愣愣的模样儿,把他当笑话看了。
赵宗旦微微一笑,拉着苏锦的胳膊道:“苏公子,要参观本王宅邸,稍后派人带你转一圈便是,上次本王便邀你来住,你不肯,咱家这宅邸可还配的上苏公子的大驾么?”
苏锦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二.逼,表现的这般小气模样,岂不教那些人看笑话,定定神笑道:“王爷说哪里话来,这样的宅邸便是住上一天在下也心满意足了,只是若在下住进来,岂不是破坏了这大好的景致么?古人形容女子‘多一分则太肥,少一分则太瘦。’王爷这府邸便好似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我若往里一住,这美人儿便有了瑕疵了,在下岂敢破坏了这绝世的美景呢。”
赵宗旦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道:“苏兄好口才啊,拒绝本王便是了,偏偏找出这么个堂皇的理由来,教本王想生气也没办法生气,真有你的。”
苏锦呵呵笑道:“王爷谬赞,王爷请。”
赵宗旦哈哈笑着,昂首阔步带着众人来到宫殿一般的正厅中,那正厅中廊柱全是汉白玉雕就,地下一水的云南青石铺就,打磨的光可鉴人,中间七八丈见方铺就驼绒黄毯,踩上去轻巧无声,柔软舒适。
众人按座次落座,能进的厅来的都是品级颇高的官员,像王安石之父,虞城县令王损之等虽为一县之长,但也只能在偏厅落座,由幕僚管家招呼着喝茶,这也正是众人感到疑惑之处,苏锦一介草民,却被拉进正厅中,座次安排在应天仓司旬大人之后,当真是一件令人奇怪之事。
赵宗旦待仆役上茶已毕,笑盈盈的道:“今日内人生辰,本不欲劳顿诸位,但本王想借着这个机会跟诸位聚一聚,所以便向诸位下了帖子,诸位终日为大宋操劳,就当这是休闲半日,张弛有道方能更好的处理公事,本王无官一身轻,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儿,也帮不上诸位什么忙,这一日清闲便当本王送给诸位的一点心意了吧。”
众人起身施礼道:“王爷抬爱,多谢王爷体恤。”
“王爷真心为我等着想,连我等的疲乏劳苦都记于心中,真令我等铭记于心五类具感,我等定不负王爷期待,为大宋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唐介大声道。
“对对对,定不负王爷之恩。”众人附和道。
苏锦夹在其中,附和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这帮人溜须拍马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这些话说出口居然脸不袖心不跳,滕王也够无耻的,夫人生辰又非整岁生辰,偏偏大发请帖,说聚会也许不假,只怕主要是敛财联络,加强勾结罢了。
第一八五章笼中鸟
更新时间:2012-09-20
滕王笑眯眯的拱手道:“诸位错爱,本王深表感谢,我也不要大家来对本王表示什么感恩之意,只求诸位能恪尽职守勤政爱民,永葆我大宋江山社稷传承万万年,然则本王便平安喜乐了。”
这句冠冕堂皇的话一出口,顿时博得满堂喝彩,众人高挑大指,称赞滕王殿下胸怀社稷情系百姓,实乃亘古至今少有的贤王。
苏锦也伸着大拇指跟着起哄,虽然他很想将朝上的大指头来个翻转朝下,但此时此地可不是自己耍性子显傲骨的时候。
滕王双手下压,止住众人的赞誉之声,笑道:“今日既是休闲,本王安排了几个小节目,让诸位也好生缓缓脑子,稍后早茶用后,王府西花园内搭了戏台,本王重金请了汴梁城红伶来给诸位唱些词牌演些杂剧逗逗乐儿,诸位今日可有耳福眼福了,你道本王请来的是谁么?”
众人伸着脖子道:“是谁?”
滕王笑而不答,只把着那雨过天青的青花杯子端起来嘟着嘴轻轻吹着,直吹得茶杯中碧水翻腾,茶叶芽儿上下翻滚。
“莫不是……莫不是那陈师师么?”一命黑须中年人抖着嗓子问。
众人一听这陈师师之名,顿时轰然炸开了锅,纷纷将期待的眼神看着滕王。
滕王哈哈大笑,放下茶盅,指着那中年黑须官员道:“还是郝大人会猜,一猜即中,想来郝大人定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
众人哈哈大笑,那郝大人红着脸还自谦道:“比不上王爷,比不上王爷。”
唐介笑的打跌,用扇子指着郝大人道:“郝同知,你是说聪明才智比不上王爷,还是说风月场上比不上王爷啊?”
郝同知红着脸道:“都比不上,都比不上。”
众人一阵爆笑,滕王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点着唐介的鼻子道:“唐大人就是会欺负人,同知大人平日在衙门内肯定没少受你的闲气。”
唐介一本正经的道:“王爷这可冤枉我了,我和郝大人同衙为官,平日里相待如兄弟,可不能乱说。”
一人插嘴道:“唐大人和郝大人怕是举案齐眉吧。”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起来。笑声未歇,应天提学司罗通便问道:“王爷难道真的将那陈师师请来了么?”
滕王笑道:“怎么?本王这么点薄面她还不给么?”
罗通道:“非也非也,王爷请她是她的荣幸,只是下官听闻这陈师师已年过三十,和那填词的柳耆卿打得火热,近来早已不再应人之约唱词演戏了,这回可是为了王爷破了例了。”
滕王呵呵一笑道:“她不应召,拿什么养活那位三变先生?柳三变忒也没长进,词坛泰斗却要几个妓女来养活,丢了天下文人的脸。”
唐介附和道:“就是,丢尽了天下读书人的脸,反倒自命风流自鸣得意,每日三餐也不知怎么咽得下去。”
众人的口风自然跟着这两位关键人物转,不一会便将柳永贬的体无完肤,苏锦眼看着一代词坛泰斗,风流不羁的大名士转眼变成绿帽王、吃软饭、没骨气、不要脸的一个瘪三,心里暗自吃惊,众口铄金,这伙人这嘴巴可真是歹毒,远在千里之外汴梁城的柳永尚自不知在应天府已经有一帮人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了,想必喷嚏已经打了一大箩筐了。
滕王挥手止住众人的挖苦和鄙视道:“柳三变咱们就不谈了,烂泥扶不上墙,说起作词,我大宋倒也不缺他一位,大宋才华横溢者不胜枚举,譬如在场的众人中便有一位才俊在此,他的词本王以为比柳三变更胜一筹。
众人诧异的四顾茫然,能得到滕王这么高的评价,看来此人非同小可,有几位平日喜欢捣鼓诗词,也曾献词给滕王过目的官员不由自主的想:滕王殿下这是在说我么?难道我的词作已经达到如此高的水准了么?
滕王赵宗旦继续道:“今日的演出里,本王亲自为他的词作谱了新曲一首,稍后便命那陈师师唱来诸位欣赏一番。”
出了唐介,众人已经惊讶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了,这人这么大面子,殿下亲自谱曲,可谓是推崇之至,好奇心促使之下纷纷问道:“不知殿下说的是在座的哪一位呢?”
滕王笑道:“堂上就这么二十余人,你们倒是猜猜看?猜出来有赏。”
众人七嘴八舌的猜测起来:“是唐大人么?唐大人那首浣溪沙倒是脍炙人口,可称上上之作,‘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意境神韵已臻化境也。”
滕王笑道:“唐大人此词虽好,但却不是他。”
“是司刑郭大人么?‘郎意浓,妾意浓。油壁车轻郎马骢,相逢九里松’缠绵悱恻郎情妾意呀。”
提刑司郭大人赶紧摆手道:“莫要取笑我,本人自知词作上不得台面,不过涂鸦玩玩罢了。”
滕王笑道:“想不到郭大人相貌威武,写起词来倒是十分的小意。”
郭大人笑道:“王爷见笑了。”滕王这么一说便是将郭大人排除了。
众人猜了一圈,将众官猜了个便,滕王只是微笑摇头,提学孙大人摊手道:“座上就这么二十几位大人,猜了个遍都不是,这可真是难倒我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