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一首《鹤冲天》慢慢浮现在苏锦的心头,这首词应该是柳永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一首词了,只因为那最后一句,柳永的人生便转了个大弯,从平湖春月直冲浪涛险滩,柳永是个真性情之人,或许柳永根本就是享受这种浪荡的生活,他做了他心目中的‘白衣卿相‘而已,世间人笑他落魄,他却站在荒草中笑世间人入了樊笼中不能自拔。
看着阳光中微笑着的柳永,苏锦轻轻的起身,打了个手势,带着晏碧云等人悄悄离去。
回首间,徐冬冬站立院门口,轻轻的挥手,虽布衣青巾,身上无半丝曾经的风尘繁华之处,但在晏碧云和苏锦的眼中,那是一个世间最美好的女子,最满足的女子了。
第二六八章秋千架
左二厢得胜桥西南有个叫袜子巷的地方,倒不是这地方专门卖袜子,而是它的形状像一只平铺在地上的袜子罢了。-<>-
小巷的名字虽然有些不雅,但是住在这里的人可不简单;袜子巷滨临汴水南岸,站在巷中的木楼上便可以见到汴水河中百舸穿梭的情景,两岸的绝佳风光尽可一览无余,所以能住在这个小巷中的人也颇不简单。
小巷平日里安静的很,出了来往的高头大马和官轿大车之外,再有的便是匆匆而过的仆役们,只有每月逢六,才会纷纷扰扰的涌进一些提篮挑担拉车的百姓,那是给巷中居住的十几家豪门大户的后厨送菜蔬和肉食的农夫。
今日不逢六,所以巷中依旧安静静谧,初冬的阳光暖暖的照着,高大的树木带着些许的绿色静静的立着,就在这一片寂静中,一间朱漆大门里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顿叫骂之声。
“你他娘的是想要爷的命么?你个老不死的,你是大夫还是杀人的刽子手啊?怎地下手这般不知轻重,爷的皮都快被你揭掉一层了,你找死是不是?”
“柳公子,您这衣服连着皮肉,老朽不得不将衣服揭开才能入药啊,您可忍着点。”
院落二进的一间厢房内,软榻上趴着一个人,他的后背衣服已经被剪开,后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一名老者正叉着双手不知所措。
“轻点,再轻点不成么?哎呦,哎呦……”柳宾华烫伤的后背全是水泡,和衣服连在一起,揭开衣服带起连着血丝和黄水的汁液,看上去既恶心又恐怖。
那老者连连答应,轻手轻脚的将衣服慢慢揭开,可即便如此,柳宾华还是疼的直叫唤,口中不住的大骂苏锦和眼前的这个倒霉郎中。
正大叫大嚷之际,一边的仆役叫道:“公子爷,老爷来了。”
柳宾华身子一抖停止叫喊诧异的道:“舅父不是在永兴军么?怎地回京了?”
话音未落,满脸怒容的夏竦负手迈步而入,怒道:“你这畜生倒是希望舅父永远别回来为好,昨日晚间我便到了京城,到处不见你人影,不用说昨晚又跑去何处鬼混去了,连家也不回了,朽木不可雕也。”
柳宾华忙道:“舅父,侄儿昨日是去同窗楚公子处探讨课业,后来时间太晚故而留宿他处,可不是鬼混,不信你问三驴儿,三驴儿你说是不是?”
一名青衣小厮连连点头道:“老爷,确实如此,公子爷是同楚公子探讨课业来着……”
夏竦哼了一声道:“探讨是探讨,但是恐怕不是探讨课业,而是探讨哪家的小娘子美貌,哪家的花酒好喝吧;孽障,你舅父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想糊弄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柳宾华不出声了,趴在榻上直吸冷气,夏竦指着他血肉模糊的背问道:“这是怎么了?探讨课业怎么弄成这幅摸样?”
柳宾华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抽抽噎噎的道:“舅父,您可要给我做主啊,可怜我没爹没娘,处处受人欺负,今儿上午我在勾栏中想听听更新最快夏日-<>-的新词儿,却不料被一伙恶徒寻衅滋事,把侄儿打成这样,这后背被淋了一壶开水,怕是烫到内脏里去了,侄儿命不久矣,舅舅您百年之后侄儿不能为您尽孝了。”说罢呜呜大哭起来。
夏竦一惊,走近塌旁皱眉细看,也不禁吸了冷气,伤势着实不轻,转头问那郎中道:“马神医,这伤势如何?”
那郎中拱手道:“回禀夏大人,伤势确实不轻,不过好在有衣服隔了几层,那茶水也不是滚开之茶,敷上些烫伤药将养几日便好。”
夏竦松了口气,点头道:“有劳先生了,这便帮他上药吧,这几日麻烦您多来几趟瞧瞧伤势换换药,痊愈了定有赏赐。”
郎中忙躬身道:“谢大人,老朽尽心尽力便是。”
说罢招呼身边的小药童拿出一只小瓷瓶儿,用鹅毛蘸着里边黄橙橙的药水轻轻的在烫伤处涂抹起来。
那烫伤药甚是灵验,抹上去凉丝丝的,疼痛立减,柳宾华也止住悲声,哼哼唧唧的安静了下来。
夏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接过仆役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问道:“何人下手如此歹毒?是你在外边惹了什么祸事么?”
柳宾华忙道:“天地良心,侄儿在中瓦舍的莲花棚内听词儿,一帮人吵吵嚷嚷的不消停,侄儿气不过便说了他们几句,没想到这伙人便横眉怒目的冲上来厮打,他们人多,手段又毒,侄儿不是对手,被他们打倒了还浇了一壶茶,呜呜……舅舅,京师之地,天子脚下,这伙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夏竦皱眉道:“瞎吵吵什么?你说的怕也有些不尽不实,那伙人是什么人?你们认识么?”
“素不相识,为首那人不是汴梁口音,倒像是南方蛮子口音,岁数不大。”
“他们不知道你是我的侄儿么?”
柳宾华眼珠转了转,道:“侄儿说了,侄儿提了您的名字,可没想到那领头的兔儿爷出言更加不逊……”
“什么兔儿爷,哪来的这些浑话儿,他说什么了?”
“侄儿不敢说……”
“说,有什么不敢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畏畏缩缩的。”
“那侄儿就明说了,不过舅父你莫要生气,莫听他人闲言碎语。”
“哪来这么多废话,你舅父是这般没度量之人么?说。”夏竦喝道。
“那人道,‘夏大人自身难保,打了败仗被皇上降了官职,再不复以前西北军大帅的风光了,你要是提别人还行,提夏大人那不是拎着老鼠吓唬猫么?’”
“放肆!欺人太甚!”夏竦暴怒,挥手将茶盅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夫这才刚刚倒了点小霉,便有这些蛇鼠之辈欺负到头上,莫忘了,老夫虽降了官职,但是老底子还在,朝中谁敢轻视老夫,偏偏这市井小儿居然敢如此辱我。”
柳宾华忙道:“舅父莫生气,侄儿等伤势好转,定去找回这场子,侄儿知道他的姓名,他自称名叫苏锦,侄儿琢磨着朝中无大官儿姓苏,即便他也是官宦之子,也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员罢了,侄儿定不会让你丢脸。”
“苏锦?”夏竦问道,“这名字好熟啊,似乎在哪听到过。”
“只是个十六七岁的黄口小儿,舅父从何听说?怕是记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