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1 / 2)

宋庠停箸不食,叹道:“吾辈臣子无能,竟然让皇上如此,实在是心中有愧啊。”

苏锦道:“无能的非是我等,再雄伟坚固的长堤之上,鼠蚁之辈凿穴开洞,也不免溃于旦夕,鼠蚁之辈不除,何来安定繁荣。”

宋庠道:“谈何容易,吏治乃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岂是说说则可。”

苏锦微笑道:“有那么难么?从全局而观之确然纷繁复杂让人望而却步,其实若是依在下拙见,每一部门,每一路,每一州府乃至每一县主官只要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肃清吏治,则大局必清;譬如你这扬州知府,可知道自己的属下们是否有贪.腐,是否有枉私,是否有舞弊勾连牟利之事么?若是连你都不知,又怎能怪吏治糜烂,皇上只怕还是要过些清贫日子了。”

宋庠一惊,放下酒盅道:“专使大人似乎对我扬州吏治有所不满的样子,我扬州各衙运转正常,有司稽核也并未发现有何枉法之处啊。”

苏锦举杯道:“大人何必多心,本使不过以扬州为例随口一说罢了,今日本是要问大人龙真之事,我临去八公山之时曾下令将龙真绑在衙门广场的灯柱之上,粮食夺不回来,绝不准放他,不知是否是府尊大人将其释放,这叫我如何跟手下人交代?今后我还能调动手下之人么?”

宋庠拱手道:“苏专使,这事确实是本府下的命令,你去八公山十余日,按照你的命令,这般寒夜里绑在外边,慢说是十日,便是三日也挨不过去,龙真毕竟是禁军将领,若是冻死了他呢如何向枢密院交代,本府也是出于对你的好意才下此命令的。”

苏锦冷声道:“这么说我倒要感谢知府大人的好意喽?龙真临阵脱逃,办差不利,死有余辜,便是冻死了他也是活该,皇上派他来协助我办差,他之生死已经交予我手,我又怎么会怕了什么枢密院,真真是笑话。”

宋庠为难的道:“话虽如此,可是活活冻死他也不好吧,交予有司论罪刑处才是正途,专使以为然否?”

苏锦道:“可是我听说这事儿好像不是你干的,而是你手下之人偷偷的放了他,而且此人现在并未收监,而是在某个地方喝酒吃肉舒坦的很呢,我算是回来的及时,否则,怕是他早就脱身遁去了。”

宋庠忙道:“怎会有此事?提刑司沈得章是告诉本府要将其收监关押,等专使回来定夺,以免冻毙街头招来枢密院责难,本府一听是这么个理儿,于是便同意了,难道他并未将龙真收押么?”

苏锦冷笑道:“收押倒是收押了,不过可不在你扬州大狱之中,而是在小石桥附近租了个小院,派些捕快看守,每日大鱼大肉的伺候;我率人在八公山浴血之时,此罪魁祸首倒是逍遥快活。”

宋庠一惊道:“真有此事?”

苏锦道:“要不要本使带您去瞧瞧?若非我派人探听扬州屯粮jian商之事无意得知,倒还蒙在鼓里呢。”

宋庠大怒,高声朝外边叫道:“来人,唤沈提刑来见,本府要亲自责问他。”

苏锦一把拉住道:“且慢,本使还有话要说。”

这沈德章的名字赫然便是白牡丹提供的七人之一,苏锦岂容宋庠打草惊蛇,他还要进一步的弄清楚宋庠到底和这些事有无瓜葛,再做下一步打算。

宋庠脸色yin沉,着实的生气,沈德章居然背着他这么做,实在是太没道理,说到底龙真也是罪囚,居然把他当做座上宾来伺候,换做自己是苏锦,也会生气;他的罪过导致粮食被劫,苏锦差点丢了性命才率人浴血抢回,可是龙真倒是没事人一般的躺在独门小院里舒坦,真是岂有此理。

“你放心,专使大人,此事本府定给你一个说法,这沈德章到底意yu何为?本府一定要问个明白。”宋庠信誓旦旦的道。

第三七三章旁敲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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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挥手叫闻讯赶来的两名衙役散去,拉着宋庠坐下道:“府尊大人,本使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本使只是提醒你,你的扬州城中怕是不像你所说的运转正常,人人廉洁奉公,有些人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样一心为公呢。”

宋庠叹息道:“本府并没抱着让众人都和我一样过着清贫生活的奢望,本府只是希望他们能于公不愧圣上隆恩,于私保持品行端正不要作jian犯科便行了,一样米食百样人,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也是正常之事,只是你担心本府下属作jian犯科,却是多余。”

苏锦道:“眼前就有一个沈德章,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呢,府尊大人怎敢如此断言。”

宋庠道:“沈德章这事本府并未查实,适才要去叫他来问话你又阻拦,本府未目见之事断不能凭你一句话便信了的。”

苏锦气的够呛,自己阻拦他传唤沈德章倒成了他怀疑自己捏造的理由了。

想了想,不能这么直接询问,此人脾气臭硬,须得迂回进击方可有收获,于是道:“府尊大人,非是我阻拦你传唤沈德章便是心中有鬼,而是我实在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让府尊大人没有台阶下,况且我已命人监视那庭院,府尊大人若是有心可派人私服暗访,不信我,你总该信你派出去的人吧;只要那龙真不走脱,一切都不是问题。”

宋庠道:“本府明白,本府也不是在怪你,只是本府对自己的属下有信心而已。”

苏锦暗骂一声‘措大’,端起酒杯笑道:“还是不谈这些为好,好不容易扬州稳定下来,咱们该好好喘口气才是,来,干一杯。”

宋庠点头道:“就是这个话,说起来扬州的事情倒还是仰仗专使大人的机灵,虽然有些出格,毕竟算是稳定住了,这一杯本府敬专使大人。”

苏锦含笑谦逊一番,喝光杯中酒。

宋庠道:“不过有一事本府要提醒你,你今日去那冯敬尧的私宅闹腾去了是么?人家可是告状告到我这里了,说你带着马军差点拆了人家房子,还差点闹出人命;扬州城好不容易有安定的环境,砖石大人做事可要加着小心,别弄得天怒人怨,那便不好了。”

苏锦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告状到宋庠这里,忙笑道:“莫听他们乱说,拽塌了一扇铁栅栏门而已,手下都有分寸,断不会出了人命;午后我命人送些钱银去赔偿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宋庠道:“对,赔些钱银,叫去的人说几句好话也就罢了,那冯敬尧可是扬州城大大有名的绅士,而且据本官所知,其人乐善好施,有贤达之名;本府上任之初,扬州府官道难行,这位冯老爷还曾出巨资协助本府将东门外官道修葺一新,在东门柳叶渡运河边还花巨资修建了码头,本府对他倒是有些感激,你查存粮归查存粮,但是可莫忘了人家的功绩。”

苏锦心里一惊,这宋庠言语中透着对冯老虎的回护,是否说明宋庠真的是和冯老虎勾结到了一起了呢?

“府尊大人怎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本使今日也不会去为难他,这么个大善人我要是得罪了他,岂不是惹人非议。”苏锦开始小心翼翼的试探。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是办差,职责所在不得不为为之,扬州府中的大户都需要查一遍,可不能因为冯敬尧出资修路搭桥,修了码头,方便了百姓和漕运便不查他,知人难知心,清者自清,查一下证明清白岂非更好么?”

苏锦迷糊了,这宋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面子话,自己倒还真的不好判断了,看他脸色不似是言不由衷,这事当真是一笔糊涂账。

两人推杯换盏又喝了几轮酒,吃了些菜,苏锦将嘴巴一抹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本使回住处歇息,酒有些上头。”

宋庠酒量不小,尚未尽兴,笑道:“本府还要喝几杯,专使大人若是不甚酒力便请自便。”

苏锦拱手离座,忽然转身装作不经意的道:“差点忘了,在下有件事想求府尊大人帮忙。”

宋庠道:“何事?但说无妨,只要能帮上,一定帮。”

苏锦笑道:“本使老家是庐州商贾出身,大人想必知道吧。”

宋庠道:“商贾出身又怎样?英雄莫问出处,本府可没嫌弃你的出身。”

苏锦没想到宋庠如此开明,倒有些意外,笑道:“谢府尊大人理解,本人家中开着生意,家母不愿子啊城中居住,嫌吵闹,于是在下便命人在庐州城郊外的庄子里起了一座宅院,如今宅子起好了,里边的一桩小楼就差一个匾额,押解家中粮食来救急的张老掌柜昨日跟我提及此事,要我给那楼题个匾额带回去装裱;府尊大人知道,我那字简直上不得台面,若是堂而皇之的挂上去,岂不贻笑大方么?所以思来想去,知道宋府尊墨宝乃世人争抢yu据有之物,便想请府尊大人……”

“要本府给你家老夫住的楼题个匾额是么?”宋庠笑道。

苏锦嘿嘿笑道:“正是正是,在下唐突,不知府尊大人可否赐于墨宝呢?”

宋庠呵呵笑道:“为母建宅造楼,一片孝意拳拳,本府岂能不鼓励?专使大人岁数不大,但总体而言,礼数上确是值得人敬佩的,不像当今世上时常耳闻之儿大弃母、娶媳妇忘娘的丧尽天良之事,简直是有违孝道。”

苏锦翻翻白眼,居然把我跟这些人比较,草!

“这么说府尊大人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