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抛下手中铜钱,拍拍手还礼道:“些许俗物,何足挂齿,只是这功德箱太小,还有两包铜钱放不下呢。”
善祥大师忙道:“施主要将这些全部布施于本寺么?”
苏锦道:“那是自然,不然我背了这么多钱上山作甚?”
善祥大师心中欢喜,笑道:“阿弥陀佛,看来施主乃是虔诚向佛之人,与我佛门有缘,定是心愿达成前来还愿的吧。”
苏锦呵呵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在下是替母亲前来布施,家母信佛,这几年家中诸事顺遂,在家中小佛还愿稍显不虔诚,特命我来贵宝刹正式布施还愿。”
善祥笑道:“礼佛之意贵乎真心,何须在乎是在何处还愿。”
苏锦心道:我要是拔腿就走管保你急的跳脚,说的这般冠冕皇。
“大师说的是,只是家母的一片心意而已,这样吧,剩下的这些便不往箱中放了,我想见见贵寺主持善祥大师,亲手交予他,也算是完成家母的夙愿。”
善祥合十道:“当面不相识,却为有缘人,老衲便是本寺主持善祥,小施主有礼了。”
苏锦一惊,赶忙躬身行礼道:“有眼不识泰山,大师恕在下无礼。”
转头对王朝马汉道:“将钱银交与大师之手,另外去寺外看看那几名挑夫到了没?”
王朝马汉上前将肩头沉甸甸的包裹往两个小和尚的怀里一扔,两个小僧人想必是青菜豆腐吃多了,有些营养不良,被两袋钱压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善祥粗略一估计,这位小施主光是钱银便布施了七八十贯,可供阖寺上下一个月的用度,心中感激,连声道谢。
苏锦笑道:“主持大师,稍后还有三名挑夫挑了两坛灯油,百余副香烛,外加蔬菜果点之类,还请大师清点查收。”
善祥心里乐开了花,想不到门可罗雀之日却遇到一位大财神,正愁这个年关难过,还准备明日初八两位苏家弟子‘普济’和‘救难’来进香听经之时腆着老脸化他们的缘,没想到天上掉下个大炊饼,正砸在自己脑袋上。
“惠能惠谦,将小施主布施之物交予善根师叔收好,去后禅院茶室打扫干净,老衲要请小施主禅房用茶歇息。”
苏锦忙道:“怎好打搅大师清修,在下这便离去。”
善祥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大财主,这么出手阔绰的施主,还不知道他的姓名住处,寺庙中这样的大客户可不多,无论如何也要招待好,争取日后他再来布施。
“施主说哪里话来,佛门虽是净地,但也讲究世间礼节,小施主布施如此多的礼佛之资,连一杯清茶不饮,佛祖岂不怪罪老衲待客不周么?请,请。”
苏锦正中下怀,本来就是假意推辞,他的目的便是要进入内禅房,善祥盛情相约,哪有再推辞之理。
“如此,便叨扰大师了。”苏锦笑眯眯的拱手,冲王朝马汉一使眼色,两人也不去外边等候挑夫了,指点了小和尚去寺门外迎候,跟着苏锦穿过大殿东侧圆门,往一片树木掩映的禅房处而去。
第三八八章大师的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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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禅房坐落处树木葱郁,由于庙宇在山上,高大的树木大多为松树杉树,所以依旧绿意盎然。
这几日天气晴好,前段时间的积雪已经尽数融化,小路边的黄黄的小草地上被雪水浸润的湿润,滋生出趁着晴好天气冒头的小嫩芽儿来。
善祥大师用手一指小路尽头,道:“施主请看,禅房便在那边。”
苏锦举目细看,数间简陋的房舍散落林间,隐隐约约窥不见全貌,不由笑道:“好个清净之地,前人诗作所言‘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诚不我欺也。”
善祥大师笑道:“倒有些贴切,春夏之际,林间倒是花木茂盛,倒是真的如诗中所言。”
苏锦叹道:“大师能在此处修行,当真是令人羡慕啊。”
善祥大师看了苏锦一眼道:“修行之处清净自然是好,但人之修行拘于外物便落于下乘了,无论何处,哪怕是狗矢马溺之所,只要一心修行不为外物所动,便是上乘之修。”
苏锦点头道:“大师说的很是,不过怕是没几人能达到那种境界。”
善祥大师道:“是啊,老衲忝为本寺主持,但于修行上却是和前辈们相差太多,无奈烦心事太多,无法六根清净,罪过罪过。”
苏锦讶异道:“大师都无法六根清净么?”
善祥大师指着周围错落的庙宇房舍道:“施主眼中,本寺气象如何?”
苏锦道:“贵宝刹名声在外,香火鼎盛,庙宇雄伟,远近闻名,大师难道还不满意么?”
善祥笑道:“双目所见最能欺骗人,你所看的庙宇雄伟辉煌,却不知数处大殿梁朽房塌,每每天降大雨,连菩萨像都需以雨布遮盖,否则便要被淋湿金身;你所见香火鼎盛,可我寺庙中苦修僧众每日仅得温饱,冬日连取暖木炭都无;甚至连佛祖前的长明灯油都需从牙缝省出来;这般境遇你还认为这是人间福地么?”
苏锦惊讶道:“竟然如此破落么?”
善祥大师道:“佛家不打诳语,所以今日施主能大开布施,老衲着实感激;虽然佛家讲究清贫苦修,不在乎皮囊之外的享受和荣辱,但佛门之人也是凡体肉胎,也知饥寒知冷暖,这便是老衲时常操心之事,六根不净以此为甚。”
苏锦叹道:“如此宝刹,居然是这般情形,朝廷、香客都无人资助寺庙么?”
善祥笑道:“有是有的,不过杯水车薪,仅够修葺维持罢了。”
苏锦指着山坡上的两座偏殿道:“那里不是正在大兴土木么?钱从何来?”
善祥合十念佛道:“那是老衲的俗家弟子普济资助的一处偏殿,乃是供奉文殊菩萨之处,文殊殿于两年前倒塌,菩萨金身裸露山野年余,老衲不得已才同意普济出资兴建文殊殿,为此老衲常心有不安。”
苏锦道:“为何不安?佛门弟子出资捐助,岂不是一片向佛之心么?”
善祥大师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禅房到了,请施主进去用茶。”
苏锦躬身施礼,迈步入内,四顾瞧了瞧,确实是简陋异常,四壁徒然,唯一显得丰富的便是南墙出的木架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佛经,松木地上数只蒲团围着一个小桌子摆放,桌子上一木鱼,一木槌,仅此而已。
“大师的日子当真清贫,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是不敢相信。”苏锦在善祥大师的示意下盘腿坐在蒲团上,笑道。
善祥大师长眉一挑道:“有像施主这般乐善好施之人,老衲已经觉得很不错了,施主今日所布施之钱物,接了老衲燃眉之急,老衲当亲自奉茶为谢。”
苏锦打着哈哈道:“这算什么?看来我要多来此处,多多的布施才是,若是被家母得知寺庙僧人清贫若此,怕是她老人家定然是寝食不安了。”
善祥呵呵一笑,拿出几只茶碗,命小沙弥弄了热水,亲自捋起袖子帮苏锦三人一人倒了一碗茶,笑道:“老衲无以为谢,只能用这亲手所植所采之茶叶奉与施主,以表谢意。”
苏锦哦了一声,心道:茶叶也是自己种自己制,老和尚的日子确实够苦的。低头看那茶叶在滚水中浮浮沉沉碧绿可爱,端起来喝了一口,清香入肺,畅美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