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怀敏伸手将调羹丢在一旁,抹着嘴边的猴脑道:“苏大人,既然你已经赌输了,我老葛可是要来拿赌注了,很显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状元郎,跟我等众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也不为难你,只希望你从今以后可不准对渭州城中的军政事务指手画脚,乖乖呆在你的府衙享福,城中之事自有有人做主,只要你乖乖的别多管闲事,三年之后没准你还能沾咱们守城有功的光荣升他处,我等也不会四下张扬说你没作为没本事。”
苏锦铁青着脸道:“原来今日是鸿门宴,是怕我来了坏了你们的好事是么?”
葛怀敏冷笑道:“什么鸿门宴绿门宴的,我是老粗,凭杀敌立功到了这个位置,可不想跟你拽文;我只告诉你,凡事掂量掂量自己,莫要多管闲事。”
苏锦冷笑道:“今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对你们在渭州城所做之事也颇有耳闻,本来我来到渭州的另一个原因是奉皇上之命在渭州开设银庄,替各位周转俸禄和兵饷,与此同时也想来渭州弄些辛苦钱。我虽是读书人,但我可不傻,千里为官只为财,假话空话我也不想不多说,本来想跟各位讨一杯羹,没料到诸位居然如此对我,也罢,咱们便一拍两散,你们不了解我苏锦的脾气,不妨派人去京城打听打听我苏锦是何等样人,鱼死网破的事儿我可没少干。”
葛怀敏冷笑道:“一拍两散?你又能怎样?”
苏锦冷笑道:“我不能怎样,但我有权停止设立银庄。”
葛怀敏哈哈笑道:“笑死老子了,你开不开银庄关老子屁事。”
苏锦摇头道:“你真是蠢货,你问问在座的众人,银庄是汇兑朝廷兵饷刚和整个西北十几万大军和几百名官员俸禄的机构,我不开银庄,后果如何,但凡有脑子之人都明白会有何等样的后果。”
葛怀敏瞠目喝道:“你个厮鸟敢骂老子蠢货?”
苏锦眯眼冷笑道:“骂你蠢货还是轻的,你的头虽大,怕也活吃了不少猴儿脑,只可惜里边空空如也,便如这着只死了的猴子脑袋里一般,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葛怀敏暴跳如雷,握住拳头便要上前动手,却听有人冷冷的道:“葛将军莫要冲动,本官有话要问苏大人。”
葛怀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顿时咬牙切齿的收回拳头,只看着苏锦喃喃咒骂。
说话之人正是泾原路监军李知和,苏锦早知道这帮人必有主脑,葛怀敏这蠢货绝不可能是主脑,最有可能的是徐威和李知和,关键时候李知和轻轻一句便约束住暴跳如雷的葛怀敏,不言而喻,这李知和便是幕后主脑。
第七百三一章乱城(七)
“苏大人……”李知和面带笑容走上前来拱手道:“今日本是为苏大人接风洗尘,没想到竟然让大人不开心了,这话从哪说起?葛将军花了心思弄了这猴儿脑子来让苏大人尝尝鲜,苏大人不爱吃便罢了,却何必因此怪了葛将军,怎么说葛将军也是一片好意嘛。”
苏锦冷笑道:“是好意还是歹意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倒也不用别人指点。”
李知和笑道:“既然苏大人认准了咱们这帮人是歹意,那本官也无言可辩驳,本官只是听苏大人的话中有些别的意思,所以不得不出面问苏大人几句。”
苏锦道:“李监军相询,本官自然知无不言。”
李知和皱了眉头,他听得出苏锦话语虽恭谨,语气却是讽刺,强压心中怒气笑道:“苏大人适才说‘千里为官只为财’。这句话从当今状元郎口中说出来可是大不应该,皇上钦点你为本科状元,自然是对苏大人的人品学识和才能颇为赞许,你却说当官为财,这要是让皇上听到了,岂非要大发雷霆之怒么?”
苏锦哼了一声道:“此事大家心照不宣,我不说不代表皇上不知道我的心思,皇上钦点我为状元,乃是看重我的文章,可没问我心里怎么想。”
李知和嘿然笑道:“这么说来,苏大人倒是心口不一之人了,皇上看走眼了。”
苏锦‘切’了一声道:“李监军不用拿这样的话来刺激我,天下官员的屁股若是个个干净,本朝早就天下太平成千古第一治世了,皇上看走眼的也不是我一个人。”
李知和微睁双眼,目中露出精光,看着苏锦道:“苏大人,就凭你这句话,我便可联名在座诸位上奏参劾于你。”
苏锦摊手道:“请便,恳请你赶紧上折子参劾我,来到这鸟不拉屎之处做知州本已经悔之晚矣,李监军参我一本我求之不得。”
众人齐齐翻白眼,有点了解面前这个少年知州了,这货确实有些无赖样。
李监军微笑道:“苏大人倒是视功名如粪土,你放心,本人定会如你所愿,联名参上你一本;不过在此之前老夫倒要想问问,既然你为官是为了捞钱,放着南方众多富庶州县不去,偏偏来着渭州城中作甚?这里如你所言鸟不拉屎,又有何油水可言?”
苏锦摇头道:“我哪知道这里是这幅德行?皇上要我来我便来了,加上又要开设为西北诸路的粮饷集散的银庄,所以没多想便来了。”
李监军道:“哦?你去何处为官居然都不事前打探一番么?”
苏锦道:“打探个屁?有人告诉我,来边陲城镇任职,山高皇帝远,行事不受拘束,况边陲士卒人数颇多,粮草饷银来往数目巨大,或许……或许……他娘的,不说也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来了之后我才知道上当受骗了;现如今我打听到诸位生财有道,本以为你们定然不会排斥本人,本人胃口也不大,但求分一杯羹而已,可结果你们却将我当外人看,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
李知和微笑道:“你何以得知我等生财有道?我等都是些没本事的人,但凡有本事又岂会在此地为官?只怕确实要让你失望了。”
苏锦大摇其头,冷笑道:“你们倒是口风挺紧的,死活不愿意承认,可是你们别忘了,天高皇帝远这话没说错,但瞒得了千里之外的京城众人却瞒不了身在渭州的普通百姓,跟别想瞒住本官来。在这城中只要不是聋子瞎子,都知道你们的手段;罢了罢了,也不跟你们磨嘴皮子,你不残奏我,我便自己辞职,这银庄我也不办了,产生的后果我也顾不到了。”
李知和道:“那你总要将皇上带来的兵饷俸禄先发放了再走吧?”
苏锦瞪眼道:“凭什么啊?皇上只说要通过银庄结算,官都不当了,银庄都不办了,我还结算个屁?大不了带人押回去罢了,以后交由他人结算去。”
李知和道:“兵饷俸禄你不发,叫咱们泾原路将士吃什么喝什么?”
苏锦嘿嘿笑道:“你们可以吃山珍尝海味呀,葛将军不是有本事捉猴子么?葛将军带队,每餐抓个几万只猴子来,每人喝几碗热乎乎的滋阴壮阳的猴儿脑,岂不比淡而无味的粮食吃的舒心?”
葛怀敏怒骂道“去你娘的,整座山上也没有几万只猴子,你叫老子上哪捉去?”
苏锦扭头骂道:“去你姥姥的,你抓不抓得到关小爷屁事。”
李知和皱眉喝道:“苏大人,你这不是成心的要跟咱们过不去么?”
苏锦嗤笑道:“是你们先跟我过不去,我是礼尚往来。”
李知和怒道:“我等怎么跟你过不去了?你这么做岂不是置泾原路几万兵马于动乱之境?已经欠俸禄兵饷一个月了,你既然带来了,却又将之扣住不发,将士们还怎么抗击西贼?”
苏锦嘿嘿笑道:“自有继任者来发放,本官先回去交了差事再说,来回也不过月余光景,你李监军多解释解释,跟大伙儿多说些好话,宽限一个月便是了。”
李知和气的脸色发白,咬牙道:“既如此,本官爷只好对大人不敬了,大人扣我泾原路兵饷不发,本官认为你有自行贪没之心,所以本官将下令拿下你,搜出兵饷俸禄,事后皇上定不会怪罪于我。”
苏锦翻着白眼道:“你吓唬谁?且不说我身边的禁卫马军不是吃素的,就算我被你抓了,你也一分钱捞不到;不妨告诉你,这回我带了三百万贯前来,足够泾原路一年的兵饷和官员的俸禄,只可惜我担心渭州城里不安全,将之尽数埋在了城外某个地方,一旦我被抓,你们休想得到一文钱;事后我会跟皇上说,你们集体贪墨了那笔巨款,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时候皇上信谁我也不知道,但我家伯丈人定会帮我说话,你们倒也不见得能脱得了干系。”
李知和怒极反笑道:“你当皇上会信你攀诬之词么?你伯丈人帮你说话?你二大爷帮你说话怕是也不管用。”
苏锦嘿嘿笑道:“我可没二大爷,我只有个伯丈人姓晏名殊字同叔,他的话管不管用我可不太知道,我知道他不会坐视他的侄女婿被一帮宵小之辈抓了。”
座上众人均大惊失色,李知和将信将疑的道:“你是晏三司的侄女婿?你这小子胡言乱语扯虎皮当大旗,晏三司什么时候冒出来你这个侄女婿了,一派胡言。”
苏锦冷笑道:“爱信不信,你当我这个知州是白送的么?大宋数十科进士,哪一个中了之后便外放知府的?你也不过过脑子。”
李知和兀自不信道:“你休想糊弄本官,本官来此之前也是宫中尚食局司膳司的司膳官,宫中来往的诸位朝中大人倒也捻熟的很,晏三司只有一个侄女儿许配给庞籍庞大人府上为媳,他哪来的其他侄女儿?”
苏锦哈哈笑道:“原来你是个宫中的厨子,这官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