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包拯,你太放肆了。”张尧佐脸上涨红,包拯说他是庸碌投机之辈,便是在说他靠着堂侄女儿张贵妃的枕头风得到提拔,这是张尧佐最恼恨别人提及的。
“包拯,休得放肆。”赵祯威严的道。
包拯道:“臣说的错了么?张尧佐有何能力当堂入室?皇上前日上朝透露出让其进入中枢之意,臣绝不同意;朝廷命官之职可不是为投机小人所留,而是要肩挑大义,为天下造福的,不是随便馈赠的礼物;今日臣说话也许过于激烈,但臣之言全从公心而出,皇上尽可降罪于我,我包拯宁做诤臣,不当维诺之辈。”
赵祯气的要命,包拯又臭又硬,自己之所以让他当御史中丞便是看中他这一点,但也给自己增加了许多烦恼,自己的一言一行如果有出格的地方,这个包拯也会毫不留情的指出来,弄得自己很尴尬;为了表示自己心胸宽容纳谏如流的仁君之风,赵祯只能忍耐,还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高品质更新
“包爱卿一片爱国之心朕是知道的,不过今日所议乃是与辽作战之事,怎么扯到张爱卿任职之事上去了?”
包拯道:“臣只是想让皇上知道,国家得栋梁之才何其不易?历朝盛世不禁需明君还要有良臣,今有良臣,如何能弃之?苏大人率兵在辽国苦战,我等不尽快做些什么以示支援,相反却犹豫不决,这难道是对的么?”
有了包拯的诤言不惧,群臣开始纷纷大陈胸臆,作为圣贤书熏陶过来的大宋臣子们,在范仲淹做出汴梁不会丢的承诺下,自然是从人性道德上入手,纷纷主张不能眼睁睁看着苏锦的大军在辽境消亡。
张尧佐等人见状,识相的选择了闭嘴,张尧佐的目标其实很明确,他就是要让苏锦死在辽国,因为晏殊致仕之后,苏锦将是相位的最有力争夺者,在朝中除了苏锦无人在能与己争锋;而且张尧佐通过后宫的枕头风也得知赵祯对苏锦其实根本不像外表那般的宠信,这给了他极大的信心,所以今日他才极力的危言耸听,以汴梁安危来说事,阻止延缓大军反攻。
可是没想到苏锦在朝中的威望已经如此之高,群臣又是如此的不识抬举,对他这个未来的宰相熟视无睹,张尧佐恨得牙根痒痒,只能暗中记下众人言行,琢磨着以后上位之后再秋后清算。
赵祯明白该到表态的时候了,此时不但要表态,而且态度要坚决,姿态要高:“诸位爱卿,朕今日真的很是欣慰,我想苏爱卿若是得知今日情形,也必然感激涕零;朕早已下定反攻的决心,没想到诸位爱卿跟朕竟然一拍即合,朕跟黄培胜私下说过,就算是汴梁丢了又如何?苏锦一定要救回来,他是我大宋的大功臣,又不顾生死率兵北伐,我大宋绝不会弃之于不顾,即便他不是苏锦,而是我大宋朝堂上的任何一名爱卿,朕都会优先去考虑他的生死。高品质更新就在”
除了晏殊杜衍夏竦范仲淹等人,一干官员们几乎要泪流满面了,皇上能说出这样的话,无论真假,都足以让他们感激涕零了。
“范仲淹、韩琦、狄青,你三人即刻赶回防线,做好反攻的准备,三司需即刻补充棉衣粮草等物资,一俟时机到来,便立刻报知朕,与辽人死战。”赵祯大声道。
范仲淹、韩琦、狄青三人是重新划分的宋军左中路三路统帅,范仲淹总领全军,韩琦和狄青为副帅。
“臣等遵命!”
“不过启禀皇上,反攻的准备早已做好了,三司的棉粮亦早已到位,就差皇上一声令下了。”范仲淹沉声道。
赵祯恨不得照着范仲淹满脸的皱纹踹上一脚,他多么想再拖延点时间,希望能在雪后发动,那样会胜算更大,可恶的是,范仲淹等人显然已经不给自己拖延的借口,而三司的军粮军衣早已调拨完毕,这说明在进攻这一点上,范仲淹和晏殊早已达成一致了,可笑自己还召开廷议来议论此事,今日的结果也是他们安排好的。
赵祯忍住怒气,强笑道:“好好,范爱卿真是未雨绸缪,看来对此战信心十足,早就磨拳搽掌了;既然如此,朕派张尧佐前去监军,你可酌情开始反击了。”
范仲淹一愣,看了一眼满眼放光的张尧佐,谢恩退下。
……
四天后,宋军展开全面的反攻,在数百里长的战线上,韩琦的左路军,范仲淹的中路军和辽人主力展开盘肠大战,战事胶着无比,但辽军显的准备不足,开战两天后,辽军后撤到宋辽边境一线,大宋丢失的太原府、真定、保定府等数十州府尽数被夺回。
而让人奇怪的,处于右路的狄青八万兵马却没有进攻的迹象,但十几日之后,辽国南京道东侧临海的营州城下突然出现了宋军的身影,那正是狄青的右路军,狄青诡计多端,竟然征用大量渔船出渤海口往北,将八万大军硬生生从海上越过辽军防线投放到了辽军后方。
拿下营州之后,这只军队马不停蹄的往北攻击,目标竟然是直指辽军腹地,而且直奔上京而去。
这正是范仲淹韩琦和狄青等人定下的计策,范仲淹韩琦大军正面进攻,而狄青则带兵突入辽境内往北进击,争取和苏锦回合,再挥军南下里外夹击,这么做既可以在策略上对大战有利,又可以保证苏锦得到援助,不至于被辽人狗急跳墙强行歼灭。
监军张尧佐还不断的询问为何右军没有行动,韩范两人当然不会和他说实话,张尧佐的心思路人皆知,若是让他知道派狄青入境接应苏锦,这家伙肯定会唧唧歪歪的反对,他是监军,直通皇上,如果他乱说话,难保皇上不会信他的话不准狄青入境。
……
时间推前五日,苏锦的人马昼夜兼程,从乌州和仪坤两城之间的狭小地段逼近了辽都上京。
上京临潢府是辽人在本土兴建的第一座京城,早在辽人并未南下取得李唐大片土地,以及幽云十六州之时,辽人便是围绕着以临潢府为中心的小片地域中游牧繁衍。
正因如此,临潢府在辽人心目中的地位及其崇高,那是辽国权利政治经济的中心,即便辽国强大之后另设有其他四京,也从没有动摇上京的地位。
临潢府是一座超级城市,气势雄伟之极,有‘日’字形的两座城池组北面的叫做皇城周长十里呈六角形,城墙高达三丈余,城楼六座,御敌的箭楼上百;南城名叫汉城,顾名思义为汉人聚集居住之地,周长十七里,呈正方形,墙高两丈,不设敌楼。
经过百余年的发展,上京人口突破六十万,常驻军保持在二十五万之多,而且都是装备精良的宫帐军,整座城池可谓是防守严密,有大军驻扎之时,可说是固若金汤。
可那是以前的老黄历,如今的上京,人口城防固然依然如故,但驻军却只有五万了,因为抽调而来的二十万兵马已经有十五万被耶律重元调走追着王朝的屁股后面去信州了。
即便是只有五万拼凑来的部族兵和扈从兵,对于苏锦这九万骑兵而言,也是快难啃的骨头,而且,营盘还没扎下,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便落了下来,形势极为不利。
第九六七章战临潢(一)
鹅毛大雪下了整夜,天明之时,整个临潢府内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宋军兵临城下,让留守京城的小皇子耶律洪基大为恐慌,留守上京的尚父张俭赶紧召集京中文武商议御敌之策,张俭比所有的人都更为恐慌,因为他知道这个领军的苏锦便是两年前辽夏贺兰山之战的主谋,那场惨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多少次在梦里还能想起当日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状。
仁懿皇后、耶律洪基、张俭及上百文武官员罗列皇都西楼大厅之内,七嘴八舌的商议如何防御宋军的攻城,盘点京中的家当,上京都点检司的三万随驾军已经尽数随兴宗前往南方战场,负责宫城护卫的只有上京留守司的五千大宫帐军,再有便是从东北统军司和东京统军司调来的部族兵和扈从兵五万,再加上上京京畿府兵,总数不超过六万人。
东北统军司和东京统军司本来调过来防守上京的有二十万大军,但耶律重元一纸调令将其中的十五万拉去合兵剿灭苏锦大军去了,以至于偌大一个上京城,只有区区六万守军。
“皇叔实在是太不像话,将上京兵马尽数调走,却又如何?宋人大军照样兵临城下,我真不知道他是何居心。”耶律洪基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一股杀气。
众人听得出小皇子这是话里有话,但谁也不敢接口,这件事还是少插嘴为妙,皇上立重元为皇太弟,便是说将来的皇位要传于耶律重元,作为长皇子的耶律洪基心里自然会有想法,但目前不是争这个的时候,保住上京才是重中之重。
仁懿皇后倒是出来说话了:“我儿莫要口不择言,城外宋军只有**万,和传言的二十万大有差距,可见宋人必是分兵了,皇太弟殿下围剿的定是另一部宋军,如今也不要过于慌张,我上京粮草充足,城防坚固,只需坚守住几日,皇太弟闻消息之后必会率兵回援。”
张俭点头道:“皇后分析的是,皇太弟恐已在回援途中,目前要商议的便是城防之事,六万守军防守按理说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近来宋军战力陡增,且用兵诡诈,还是需要极为谨慎才是。”
“老尚父大人,您的担心未免太过多余了。”北院枢密副使耶律坎荣开口道:“哨探来报,城外宋军乃是轻骑突进自北而来,随身并未携带攻城器械,粮草携带的并不多,这场大雪下来,更是宋人的灾难,依我看,不出三日,宋人必会自溃,宋兵如何见识过我北国的严寒?”
众人纷纷点头道:“耶律大人说的是,别看宋人前几个月嚣张的很,在寒冬面前,他们恐怕要全部变成软脚蟹了。”
“是啊,他们夏季入我大辽作战,如今是严冬,怕是连棉衣都没有,咱们甚至不需要跟他们作战,他们便会自溃。”
“……”
张俭默然不语,心道:我希望你们说的是真的,但你们若知道面对的敌将苏锦是什么样的狠角色,便会慎言瑾行了。
仁懿皇后看张俭似乎尚有担忧,于是问道:“尚父有话便可明言,这是大计,诸位大人都要直抒己见为好,皇上在南方战场,我母子的安危全系于各位大人,还请考虑周详些。”
张俭横臂行礼道:“皇后娘娘,几位大人们说的不错,形势对我确实有利,但城外的宋军可不是一般的宋军,带领这只守军的人便是苏锦,他便是当年贺兰山之战的始作俑者,正是他一手导致了我大辽的那场惨败,当年的大战犹在眼前,老夫亲历大战印象深刻;此人机变诡诈,当年我大辽使臣出使宋国谈增币之事,也是这个苏锦搅了局,那件事诸位想必没有忘了吧。”
“原来是他,这个狡诈的贼子,宋人背信之谋也是出自他手,很好,居然送上门来了,这回新帐旧账一起算。”耶律坎荣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