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涯不再与她多做纠缠,绕过她便要上去。却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香风阵阵,原来是鸨母从二楼下来了。见是鸨母,君无涯拱手作了个揖:“妈妈,我是来找柒柒的。”
鸨母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下来,心中却想着,也难怪柒柒那丫头对这无涯公子念念不忘了,这男子剑眉星目,英俊潇洒,又兼武功高强,待人温和,这样的男子,不正是女子心中最想要的良人么?即便是她,年轻个几十年,见到这样的男子也会心动呀!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格外的冷淡:“无涯公子这话就错了,咱们柒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再说了,她此刻正不舒服,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她不舒服?!
“怎么没派人去告诉我?”君无涯急了。“她怎么了?可还好?”
“公子日理万机,又哪里有闲心来关心柒柒这丫头的死活呢?”另一个女子笑道。“您忙着带美人游湖放纸鸢,吃茶听评书,如此繁忙,哪里有时间呀!”
闻言,君无涯面上难得露出羞愧之色。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过了,快一个月没来见柒柒,当真是他不好。实在是絮儿太黏人,不管他在哪儿她都要跟着,他又不能总是把个好好的丫头朝妓院里头带,所以只得暂时避而不见。好不容易华家三兄弟都来了,他终于能将烫手山芋丢出去,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里,不知柒柒有没有生他的气?瞧鸨母等人的样子,她怕是很生气的吧?
“是在下疏忽了,劳烦各位给提个醒,在柒柒面前多说说好话吧!”
鸨母却拒绝了他掏银票的动作,“咱们这倚香院的姑娘呀,也不都是用钱就能买到的。公子还是请回吧,柒柒若是身子好了,想见公子了,自然会与公子联系的。她精神不好,公子还是给她一点休息的时间。”
君无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他的确不想打扰心上人。于是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嘴里不住地叮嘱,一旦柒柒身子好了,就要立刻通知他。鸨母笑眯眯地送他离开,君无涯便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的相求,哪里注意到,从头到尾,她一句答应的话都没说呢?
望着君无涯离开的背影,清欢坐在窗边默默无言。仙桃见了,忍不住劝道:“姑娘,您就别生无涯公子的气了,依奴婢见,公子待您很好的呀!”
清欢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第一碗汤(十二)
嘴上说着很快就来,可事实上君无涯并没有再来。清欢几乎不用去猜就知道为什么,无非是因为他那好妹妹又将他缠住了。也罢,他不来,总有人会来,比如华三。
华三是真的迷恋上了她的身子,每次一来,甚至来不及摒退他人,便要先将她拥倒翻云覆雨,他下手又是个没轻重的,清欢在他手上可以说是吃了不少苦头,然而她又岂是原本那可以任意欺凌的女子,当她放下心中的束缚后,明面上看着,是华三玩弄了她,事实上却是她将华三掌控于手心之上。华三不是喜欢她的身子么?清欢便以此曲意逢迎,在他迫切想要到得到的时候欲拒还迎(此处省略3000字),华三也吃这一套,他虽看起来脾气暴躁,可每每清欢一与他撒娇,他的态度便软了。久而久之,君无涯本该出现的日子里,全变成了华三。
为了清欢,他可是花了不少银子。鸨母收银票收的合不拢嘴,喜欢的女人也柔媚顺从,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吗?随着日子过去,华三对清欢的占有欲也越来越深。原本即使不卖身,清欢也是会陪客人唱曲儿解闷或是品茗下棋的,可这华三一来,谁都得朝后排。
这一日,清欢陪着已经上了年纪的知府大人下棋。她活着的时候学从名师,下得一手好棋,来到倚香院之后,鸨母又请过先生来教导,所以清欢的棋艺十分了得。知府大人年岁已高,对清欢毫无淫|欲之心,倒是让清欢想起了自己活着时嫁过的丈夫。那也是个慈祥的老人,怜她孤苦无依又受尽辱骂,名声尽毁,便娶她做了夫人,却从未碰过她一下。眼前的知府大人就给了她同样的感觉,所以清欢也很乐意陪这老人家下棋。
只是正厮杀到高|潮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了,清欢尚未来得及反应,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已经抵在了知府大人的脖子上,华三俊美又充满怒气的脸迎入眼帘:“你这老家伙,敢跟爷抢女人,不想活了是不是?!”
知府大人被吓得浑身一抖,他哪里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煞星,当下白眼一翻,竟被吓晕了过去!见状,清欢无奈至极。谁曾想那剑锋下一秒便指在了她的脖子上:“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我不在,你不许去接客!”
幸亏他来得早,否则不知这小贱蹄子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华三厌恶地看了一眼晕倒的知府大人,二话没说就把清欢扛了起来,抓着长剑,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倚香院,他戾气极重,鸨母又不敢拦他,这倚香院虽有护院,可一起上都撑不过华三两脚的。之前华三第二次来找清欢时,她就曾拒绝过,谁知道人家二话不说直接动手,鸨母学乖了,更何况这也恰巧合了清欢的意不是么?
倚香院外有一匹马,是华三的,他抱着清欢飞身上马,马鞭一甩,纵马狂奔,清欢在他怀里被风吹得簌簌发抖,这天儿虽然不冷,可风一吹,只穿了薄衫的身子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住。
大概跑了有半柱香左右,清欢被丢到一张床上,她被摔得晕晕乎乎的,勉强抬起头来一看,华三已经在解衣衫了。她露出无辜又纯稚的表情:“三爷,这是哪里?您快将奴家给送回去……”
“送回去?”华三冷笑一声。“爷没告诉过你,伺候完爷之后,就再也不许在别的男人面前发|浪吗?!”他生气地抓住清欢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说:“下面是不是骚的受不了了?那老头子年纪至少已有花甲,你就这样饥不择食?!”
他这话十分的侮辱人,清欢却笑了:“三爷这说的是什么话,自上次一别,三爷已有数日未曾出现过,奴家住在倚香院,总是不能吃白食,陪知府大人下盘棋而已,三爷又何必动怒呢?”
华三冷哼:“只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怎么,还想着我那未来的好妹婿呢?”
清欢笑道:“奴家与公子之间已无缘分,若是为了此事便要寻死觅活,那也真是白在倚香院待了这么些年了。三爷不是一直怕奴家与令妹抢夺公子呢?如今奴家便可发誓,若是奴家仍见公子的面,便叫奴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完,她轻轻扶了下额头,显然是方才被华三甩的那一下头晕的不轻。“所以,三爷还是请放过奴家吧,现在让奴家回去,也许知府大人刚刚醒来,还能将先前那盘棋下完呢。”
华三一直以来想要的就是清欢的誓言。只要她发誓不肯再见君无涯,他就打算放过她的,当然,在这之前稍微尝尝她的滋味儿,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目的这么快就达到了,未免让他有些诧异,还有一丝丝意料之外的失落。
若是清欢继续坚持对君无涯的坚贞,华三想,自己就还能再独占她一段时间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和君无涯之间没关系了,不是恰好可以跟自己有关系了么?于是他捏着清欢下巴的手未曾松开,而是志得意满地问:“爷这里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但凭爷讲。”
“既然你已经与无涯不再见面,那么,跟了我如何?”华三问,眼里的情绪竟很是认真。“君无涯出的银子,我出三倍,但是在跟我的这段时间里,你只能有我一个男人,并且在我玩腻你的时候,你不得纠缠。”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一想到日后请离开自己就如同离开君无涯一般平静,华三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清欢问:“奴家只有爷一人,在这期间内,爷也会只有奴家么?”
闻言,华三嗤笑:“还得再多加一条,不能痴人说梦。”她的身子再美妙,他也不可能只宠她一个。
这是在讽刺清欢分不清真假了。清欢却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便如三爷所说。只是……烦请三爷替奴家回倚香院与妈妈说一声,免得妈妈担心。”
华三觉得这才像话,却完全没注意到清欢眼底闪烁着的异样的光芒。
第一碗汤(十三)
答应跟华三,自然不可能是真心的,清欢不过是要借由华三完成自己的目的罢了。她是个决心很强的人,一旦决定了某件事,便是米分身碎骨也要做到。活着的时候爱一个人如此,死后欲报恩亦是如此。她待那些迫害她的人尚且那般宽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恩人早夭而不顾呢?即便自己悲惨的命运会在某个世界重新上演,清欢也能平静地接受。人死如灯灭,她再也不是活着的唐清欢。
华三将她带回了华家庄,华絮儿不在庄里,因为她早已住到了砺剑山庄,终日缠着君无涯陪她,借以拖住君无涯的脚步让他没法去找清欢,早已是乐不思蜀,哪里还愿意回来。正是因为如此,华三才选择将清欢藏在这里,试问即便君无涯发现清欢失踪,又怎么知道她人会在华家庄呢?
清欢觉得,这华三对自己算是不错了,至少女鬼柒柒活着的时候,华三可是亲自带人把她给毁了,连尸体都给扔进了潭底。如今他却只是将她带到了华家庄,还留了她一条命,对杀人如麻的华三来说,一定非常新奇吧?
要的,就是他的新奇。否则她何必用尽手段勾引住他呢?
华家庄占地很大,华家四兄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院子,清欢被允许在华家庄随处走动,只要不离开,华三任由她到处闲逛。清欢在短短三天时间内便摸熟了地形,大概知道华大和华二的院子所在。虽然不曾见过这二人,却在下人的口中套出了不少关于这二人的话。华大为人稳重严肃,向来严于律己,洁身自好,而华二性格自由散漫,和君无涯的儒雅不一样,华二不会武功,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此人对男女之事毫无所知,最是痴迷于琴棋书画,却又懒得去考取功名。
这三兄弟性格不尽相同,若是能够对症下药,反而能够各个击破。清欢从不去计划,她走一步看一步,最差也不过如此了,她怕什么?华三是华家三兄弟中最难对付的一个,可三兄弟中说话分量最重的是华二,最有魄力的是华大,有这样好的两颗棋子,她怎能不用?
于是,趁着华三外出的时候,清欢特意命人将琴抱到凉亭,坐在院子里开始抚琴。她的琴技很好,本身便精湛,又有天赋,鸨母对她的教导又是尽心尽力的,如何能不好?只是清欢在抚琴时,去掉了那柔软的吴侬软语,而是换做了十分雅致的高山流水。
缺的,不就是个知音么?就像是遍寻知音不着的华二。
果然,没过多久,华二便循着琴声寻来了,他先是在华三的院子外头站了好一会儿,觉得那琴声当真是美妙异常,害得他正和大哥议事的时候就被勾走了魂儿,哪里还有心情再说,于是匆忙跑了过来,只是……这声音怎么会在三弟的院子里?
清欢背对着院门坐在凉亭之中,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白色罗裙,看似清淡,布料上却绣着层层的云朵,走动起来,裙裾飞舞,整个人便犹如站在云端之中,十分动人。此刻华二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倒是挺说三弟前几日带了个青楼女子回来,当时他跟大哥都没怎么在意,毕竟这样的事儿三弟也不是头一回干。但凡是他看上的女子,他都会带到自己的金屋藏一阵子的娇,然后玩腻了,就用银子将人打发掉。
刚迈开脚步,那琴声忽地变得十分幽怨,连声音都小了许多,像是心中愤懑痛苦生怕被人听见。华二是懂琴之人,只因琴声便对清欢生出了好印象,如今听她琴声如泣如诉,心中蓦地一酸,不由得为那白衣女子感到了悲伤。
猛地,凉亭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琴弦断裂声,华二一惊,几步奔上前去,见白衣女子低着头,放在琴身的纤纤玉指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沾染了干净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