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清欢的话,有些不解,这孩子素来都说皇夫很好,怎地今日……她正待问,却又听清欢道:“母皇,此番出征,若非天华舍命相救,怕是儿臣这条命便要葬送在边疆了!”说着,她将裴天华拉到身边。
乍一触及皇帝不怒自威的目光,裴天华心下一惊,连忙要跪,却被皇帝亲手扶起。这个强悍而又杀伐决断的女人难得柔声,生怕吓坏他:“辛苦你了,为朕保护了皇儿。”
“属下不敢,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皇帝点了点头,看见了自家大女儿眼里的柔情,心里倒是颇为不解。这孩子素来喜爱容色美丽的男子,否则自己也不会将元洲赐给她。可眼下这么一看……皇儿是改了口味了?
与皇帝一番母女情深后,清欢便回到了自己的皇女府。等到她看见了府里的下人和小厮,以及被裴秋安深爱的元洲后,她才算是明白,为什么裴天华说自己是!丑!男!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男人都生得娇媚柔弱,眉毛比其他世界里的女人都要细,他们甚至还涂脂抹米分!皮肤白的像是雪!
这样一对比,要是以元洲为美,自然裴天华毫无疑问是丑人了。
面对这么一张美则美矣却娇气的要命的脸,清欢觉得自己要吐了……她从来没有过这样酸爽的感受,原来有朝一日,她竟然也有被男人恶心吐的一天……现在她好想回到奈何桥上,握住女鬼秋安的肩膀死命摇晃,问问她是不是瞎!是不是瞎!
在她身后,见她僵立不动的裴天华,立刻从被皇上赏赐并升官的喜悦中掉了出来,失落地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果然……殿下眼里,还是只看得到皇夫呀……在军中自己曾经得到的那一点点温情,大概也只是殿下善心大发,瞧他可怜,所以才恩赐于他的吧?
不过没有关系,有那么一点点已经足够了,足够他今后的日子里独自回味一生。
“殿下。”元洲不冷不热地叫了一声,福了下身就算是行过礼了,他完全没把清欢放在眼里——即使这个女人刚刚打了胜仗回来,是天下敬仰的大皇女。在他心里,大皇女又如何,会行军打仗又如何,都比不得他的心上人温柔多情,又才华横溢。
清欢不用看就知道元洲脑子里在想什么了,事实上她怀疑除了女鬼秋安之外,元洲的脑子里也进了脏东西。否则你想想看,你嫁给了大皇女,日后便是父仪天下的六宫之主,大皇女又对你一见钟情,不管是从个人还是家族来说,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你对大皇女毫无感情,心中早有了心上人,那么,在皇上赐婚时你为何不说?哦,你说怕惹怒皇上,那行,你心中没有大皇女,又恼恨自己被嫁给了大皇女,两人相敬如宾总能做得到吗?可你却狠心对她下了□□,要她的性命!
说白了,不过是仗着大皇女对他的爱任意妄为罢了。若是今日大皇女对他毫无好脸色,冷淡以对,怕是再清高淡泊的性子都要弯下腰来摇尾乞怜,因为他还要顾及自己的家族!
偷走布阵图,与人私通,谋害亲妻……这种种行为加在一起,足以证明元洲是个烂人了!
清欢对他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见他不愿行礼,似乎十分瞧身为武将的自己不起的样子,便淡淡地说:“数月不见,皇夫连礼数都不懂了?元家自诩书香门第,高门世家,就教出这么个东西?”
她一点也没有跟元洲虚以委蛇的意思,一方面是这货不配,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伤了裴天华。后者敏感又自卑,但却是个可爱的孩子,清欢对他的好感比对元洲的多多了。
即便是日后有人问起,她也能将元洲所作所为说出,只是……目前她还没有证据,待到她找到了证据,也就是元洲被扫地出门的时候。他不是心心念念他的三皇女么?她很快就会成全他的。
元洲一愣。裴秋安对他从来是百依百顺没有一句重话,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在裴秋安征战的几个月里,他与裴淑楠打得火热,早就把裴秋安抛在了九霄云外,因为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裴秋安回不来了!
可现在,她不仅毫发无损的回来了,甚至……还打了胜仗?!元洲心底顿时充满愤怒,他就知道,裴秋安这个女人心思狭窄!总是逼迫温文儒雅的三皇女!仗着自己是武将的身份,总是打胜仗,害得三皇女一直得不到皇上垂青,真是没见过心机这么深沉的女人!
便是输一回又如何?让出去几座城池又如何?三皇女是她的亲妹妹呀!他真恨!恨自己生得如此容貌,恨自己被裴秋安这个表里不一的禽兽看上!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他无比地恶心!
元洲强忍着不耐,又行了个礼:“殿下。”
不愿意行礼是吗?屈膝福身既然不喜欢的话,那就跪好了。清欢随意一扬手,元洲便发觉身子不受自己控制地跪了下去。见状,清欢淡淡道:“如此这般,才算是元家的嫡长子,也没给元家抹黑。”
第四碗汤(四)
元洲跪在地上,心里充满屈辱,他厌恶极了这个虚伪的、表里不一的女人!为何天底下的女子不能都和三皇女一般,温文儒雅,光明磊落,令人敬佩?为何……他被指给了大皇女,而不是三皇女?
清欢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清高的男人,半晌,突然咦了一声:“皇夫这里红了一块,可是近日下人伺候的不周到,导致有了虫子?”
闻言,元洲心内大骇!那是什么?那是裴淑楠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他心里一慌,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清欢,一张嘴哆嗦着,若是被大皇女发现自己与三皇女有染……自己死了也还罢了,可连累了三皇女跟家族,那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于是他起身,忍住心里的排斥与不甘,媚态横生地靠近清欢:“殿下……”
原以为素来渴求他的大皇女会趋之若鹜,毕竟这个女人视他如珍宝,只要他稍微靠近,她便魂不守舍。谁知她竟像见了鬼似的对他退避三舍,还无视了他想要讨好的心:“本宫还有事要做,今晚不去落霞苑了。天华,我们走。”她真的要吐了!这男人身上竟然是茉莉花香的味儿!
呆呆地望着清欢远去,她身后那抹影子亦步亦趋,元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虽说他主动讨好并非出自真心,可是身为第一美男子的尊严却被清欢的无视伤害到了。一个将你当做男神,为你可以付出一切的位高权重的女人,摇身一变,对你不假辞色视若无睹,即使他心中对清欢并无好感,但那落差感却是巨大的。
尤其清欢的外表并不输给裴淑楠,她沉静威严,与会体贴温柔的裴淑楠是两种类型的女人。尽管元洲比较喜欢后一种类型,可他到底还是有着淡淡的虚荣心的。
哼!元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在一众小厮的簇拥下离去。他才不稀罕呢!她不喜欢他,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跟在清欢身后的裴天华终于忍不住疑惑:“殿下……您、您这样与皇夫说话,他、他更不会喜欢您的……”说着这话的同时,他感到了强烈的心痛。
听了这话,清欢心头微疼,她着实是有些心疼裴天华,便笑道:“我可不要他的喜欢。”
“啊?”
“你忘了吗?”清欢微微一笑。“如今我们打了胜仗了。”
裴天华眨巴眨巴眼,不敢确定清欢口中所说,是否是自己想的那样。他这副睁着大眼却不敢置信的模样竟颇为可爱,清欢难得生起了逗弄之心,便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转身走了。
剩下裴天华站在原地呆呆地眨眼,然后整个人都傻了。片刻后,才赶紧追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清欢身边,一副想问又不敢问,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的样子。清欢用眼角余光瞄到他,眼底笑意愈发深了起来。半晌,见裴天华当真是紧张不已,这才歇了玩乐之心,将他一把勾到怀里——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挺好的,以前都是她被人抱的份儿,如今换她来抱人,怀里的这个还乖得要命,清欢很喜欢这种感觉:“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还是随口一说?若我并非出自真心,又何必特地将你介绍给母皇?”
“属下,属下以为……”以为是殿下后悔了,所以用赏赐和官位来弥补他,尽管如此,他心中仍然知足,因为那证明,在殿下心中,自己还是有一点点存在的价值的。
“以为什么?”清欢挑起裴天华的下巴,望进他幽深乌黑又干净忠诚的眼睛里。她好喜欢这种感觉!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完全不必考虑自己是否要伪装,因为无论如何,他都喜爱她、尊重她、敬畏她。她不必为了讨好他而绞尽脑汁,也不用糟践自己,更不用为了某个男人去改变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她可以任意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相伴一生,清欢真心觉得这样子好极了!
这个世界由女子来主导,男子反而落于下风,他们需要依附女子才能生活,女子是天。她此次要完成的心愿也和抢走某个男人无关,一方面是因为女鬼秋安心胸宽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给予了很大一部分的方便。
所以……谁说这样的世界不好呢?
“以为我只是空口说白话,是在绝境前随意许你的谎言?”
“属下决不敢这样想殿下!”裴天华连忙否认,他顺从地任由清欢的手指在他脸上轻柔摩挲,眼里闪烁着喜悦却又不敢置信的光芒。殿下温柔的抚摸……和善的眼神……这是连皇夫都不曾得到过的,是他、是他一直痴心妄想的……今日、今日难道要成真了吗?!“属下、属下只是……”
“只是什么?”清欢轻笑,俯首在他柔软的唇瓣上亲了一口,一颗心竟难得的柔软起来。“以往是我错将石头当成了宝贝,却没注意到,原来真正的宝贝,我早就拥有了。”
真正的宝贝什么的……裴天华的脸火红一片,他不知道殿下说的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亦或只是因为受到了皇夫的冷落因而转向自己寻求慰藉……不管是哪一种,都无所谓了。哪怕今天过后殿下便要他死,他也决不会有片刻的迟疑。“殿下……”裴天华的声音在颤抖。
“过几日,我便将你纳为侧皇夫,我知道有些委屈了你,但还请你相信我,以后,能名正言顺与我并肩的人,就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