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冷眼看着激动的女鬼秋容,云淡风轻道:“再恨,你也死了。”
“死了……哈哈哈,是啊,死了……我死了!”女鬼秋容先是自嘲的哈哈大笑,而后又嚎啕大哭起来。“皇上!皇上!缘何对臣妾这般狠心!你将满腔宠爱给了那贱人,何曾想过臣妾在冷宫心死成灰!你让那两个贱人先后诞下皇子皇女,却生生毁了臣妾的身子,让臣妾再不能做娘,盖因臣妾出身武将世家,威胁到了您!皇上,皇上!你为何如此狠心,为何如此狠心!”
“你想怎样呢?”清欢问。
“我要那两个贱人不得好死!我要她们再也生不出一个孩子,我要皇上的心,我要皇上的独宠,我要我的父兄都活过来!”说着,女鬼秋容哭得更绝望了。“可那又何用,陈家已灭,我已死,皇上是再也不会看我一眼了!”
清欢淡淡地瞧着她在这里鬼哭狼嚎,只觉得眉心火烧火燎的疼。她揉了揉,大概知道女鬼秋容的心愿是什么后,便离开了。
待到她睁开眼,方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能够决定什么时候进入世界了?
不过她没有时间多想,因为面前跪了个小白花一般柔柔弱弱娇娇怯怯的女子。女子身着宫装,正不住地叩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奴婢吧!昨天、昨天是皇上……是皇上他……求娘娘饶了奴婢,日后奴婢必当更加精心地伺候娘娘,求娘娘饶命啊!”说着,更加用力地磕起来。
如今清欢不需要再召出因果石,只消在心中一想,便知事情经过了。
昨夜是她的小日子,想来这名叫弱柳的宫女便是女鬼倾容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后同她一起入宫,昨夜被明成帝临幸。结果一早便来请罪来了。
说什么无心受宠,说什么日后更加精心伺候,那么又是谁登上了四妃之首的德妃的位子,与那位贵妃一同受尽荣宠呢?清欢淡淡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女鬼倾容虽说容貌绝艳,脑子却不怎么灵光,粗鄙自私又毫无心机,怪不得会被明成帝当成靶子竖在后宫。要不是她有三个厉害的哥哥,早被啃成骨头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没脑子的女人,明成帝也容不下她。盖因他爱的是柔弱清纯的美人,陈倾容再美,却太过艳丽太过耀眼,根本就不是明成帝喜欢的类型。而她自己偏偏又喜欢华丽的妆扮,每日不仅是妆容,就连首饰都要戴很多。
而这一切,都是出自这个弱柳之手。因为陈倾容信任弱柳,所以相信了她所谓“去各宫打听过,皇上喜爱这样的妆容”的鬼话。陈倾容虽然是个粗俗虚荣的草包,但认定了谁,就对那人剖心挖肺的好。比如爱上明成帝,比如信任这个自小情同姐妹的弱柳。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忍着心痛愿意跟弱柳分享明成帝!
只是没想到分享到后来,连自己的命都送了。
当日弱柳哭泣求饶,陈倾容虽然恼怒,却不忍心杀她,而是责备了几句,便让她饮了避子汤下去了。她自以为对弱柳仁慈,又岂知弱柳因此将她恨毒了。
这看似柔弱的美人,其实才是真正的蛇蝎呀!她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一朝得宠,又岂会善罢甘休?陈倾容却偏偏识人不清,还要将对方当做好姐妹。
奴才就是奴才,称什么姐,道什么妹。似弱柳这般人,对她即便再好,当有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时,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背叛你的。
于是清欢懒洋洋地从榻上起来,说:“要本宫饶你,倒也不难。然你昨夜抢了本宫的侍寝日,本宫心中颇为不快。你且说说,该怎样,才能让本宫消消气儿吧。”
弱柳微微一愣,随即泪流满面道:“奴婢任凭娘娘吩咐!”
她心道,无非是罚自己跪而已。到时候皇上一来,自己露出弱不禁风的神情,自然能让皇上瞩目。
陈倾容对他人恶毒狠绝,对弱柳却非常的好。
然而她真心对好的人,总是要辜负她。
“是吗?”清欢想了想,道:“既是如此,你便去殿外的柱子那里,倒立去吧。”
弱柳傻眼了。“娘、娘娘……”她本想再哭个两声,清欢却威胁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愿意?方才不是说只要本宫能饶你,能消气,怎么做都行吗?”
可是倒立……那般不雅,又如何还能有什么美感?这样的话,皇上来了……弱柳还想辩驳,可清欢只是笑若桃花地看着她,便让她的千言万语都吞进了肚子里。
第五碗汤(二)
弱柳生得美貌娇弱,哭起来尤其好看,可在这锦绣宫里,清欢最大。她即便再恨再不愿,也只能乖乖地去倒立。
宫装的裙裾由此往下一翻,把她的上半身整个遮住了。别说美感,就连这人长什么样都瞧不清楚。弱柳咬牙,今日之辱,来日她必当百倍千倍回报!她也要争!也要抢!也要夺得皇上的宠爱!
宫里其他人看不出,难道她也看不出吗?皇上根本就不喜欢陈倾容,如果不是她的出身,皇上早就杀了她了!她等着陈倾容继续作,作到皇上摘开陈家,到那个时候,她等着陈倾容跪地求饶!
由于是夏季,这天热,树上还不时地有些小虫子,弱柳只撑了没一会儿,就又热又痛。从小到大她虽然是个奴婢,可陈倾容对她很好,吃穿用度什么的,陈倾容有的,她也不缺,像这样的苦,她还从未尝过。
清欢坐在殿外的走廊上,周围是两个扇扇子的宫女,周围摆着冰块,吃着西瓜,喝着冰镇的酸梅汤避暑,好不惬意,看着弱柳的双手都开始颤抖,她顿时觉得心底快意起来。好像借由着这事儿,她眉心的疼痛也略微有了缓和,心头笼罩的黑雾也薄了些。
正在这时,宫人报说皇上驾到。清欢躺在美人榻上,见不远处一个明黄的高大身影随着一群簇拥的人走来,娇弱无力地伸出一只手。宫女将她扶起,她便懒洋洋地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以往陈倾容见了皇上,生怕自己形容不美,故而十分在意。然而清欢并不,她刚起身,并未束发,身上甚至穿着颜色素淡的寝衣,就这样娇媚而慵懒地眯着眼睛望着明成帝。见他不动,也不让自己起来,便随意起身,回到自己的美人榻窝下去。她知道这是大不敬的行为,可是她现在……真的好想挑战权威!
都是当过几十年皇帝的人了,明成帝身上就是再怒,清欢也不以为意,还对明成帝招了招手,道:“皇上也过来嘛,臣妾有好东西让皇上瞧。”
明成帝哼了一声,危险地问道:“爱妃今日是身子不适?”
“皇上说呢?”清欢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皇上再不瞧可就没了。”
明成帝见她这样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发脾气,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便顺着她的话走了过去,只是美人榻被她躺着,他往哪儿坐?半晌,把清欢抱了起来,自己坐下去,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这会儿陈倾容还是个宠妃呢。
没关系,假的也好,她总有办法变成真的。
这一坐下来,明成帝就瞧清楚了,原来树上有个人在倒立。瞧那模样,是个宫女,只是不知犯了淑妃的什么戒。然而他还没问,清欢便毫无悔过意味地道:“皇上昨儿宠幸了臣妾宫里的一名宫女,这会儿臣妾瞧她不顺眼,所以稍示惩罚,皇上应该不会怪罪吧?”
以往陈倾容只想在明成帝面前保持形象,背地里待人却十分刻薄,难道她能瞒得过眼线遍布皇宫的明成帝?她越是这样虚伪,明成帝便越是厌恶她。清欢可不喜欢这样,她坏,也要光明正大的坏。尤其是在这个皇宫里,没人比这个男人更大了,你是好是坏,其实没关系,只要他把你放在心尖上,你就是最好的。
之前陈倾容便让弱柳罚跪,谁曾料想明成帝很快就来了,瞧见面色苍白却倔强的弱柳,再看看惊慌失措想要解释的陈倾容,心中如何能喜欢,随口便把弱柳封了个答应,气得陈倾容咬了一整夜的牙。
真是个蠢女人啊,这样的一手好筹码,竟然最后输的那样惨。
明成帝也没想到清欢会这样大喇喇的把吃醋罚人的事情说出来,他心中如何会在意一个宫女,随意道:“你喜欢就成。”却觉得她坦荡荡的样子比那矫揉造作的模样好多了。再一瞧,脂米分不施,素面朝天,身上还穿着素净的色。仿佛一株白牡丹,竟也别有一番风味的美。只可惜她的小日子突然来了,否则他必要尽兴一番才肯罢手。
清欢太清楚了,明成帝是个性格暴躁易怒的男人,在这种男人面前,你千千万万不能装。因为他在易怒的同时也极其敏锐,因着他的坏脾气,几乎所有人都顺着他,可她偏不。“想来皇上昨夜过得可算是不错呀。”
听出她话里的醋意,明成帝轻笑:“怎么,爱妃这是醋了?”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心情莫名很好。
“皇上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臣妾难道不该吃醋吗?”
即便是以前的陈倾容,再嚣张跋扈,也不敢说这样的话。明成帝一听,觉得新鲜,有趣地问:“哦?原来朕是爱妃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