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涟漪这身子太娇小,也就一股倔强在撑着,不然早被许夫人玩死了。
她又仔细观察了四周,触目所及的地方没有任何利器,想来大王也不喜欢女人具有威胁性。别说是利器,就连桌子都是圆的,为的是防止女人寻思——暴君就是暴君,已经跋扈到了寡人不许你死你就不许死的地步。
他掌管着这么多人的生,也要拿捏他们的死。大臣也好,后妃也好,都是他手中的玩具。男人女人对大王来说没什么分别,他没有特别看得起男人,也没有特别讨厌女人,他就只是缺乏同情心与怜悯,他就是喜欢看人恐惧绝望的样子——这让他兴奋。
他天生嗜杀,鲜血和杀戮是取悦他的最好礼物。
不知等了多久,许涟漪跪的膝盖都麻了,却仍然纹风不动。这一点点算什么,再跪几个时辰她也毫无感觉。
周围站着的宫女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悄悄走了出去。
很快,大王便进来了。
许涟漪先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依照大王的要求抬起小脸,这时她才看清这个男人的长相。
在许家的这半个月,她所听到的都是大王如何如何残暴如何如何恐怖,也听说过他力大无穷膂力惊人,许涟漪脑补中的大王应该是个铁塔般强壮威武的男人,但映入眼帘的这个男人,虽然也高大修长,却并不粗鲁,反倒透出几分文雅的书生气来。一身玄色袍子穿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身形十分好看,五官俊美,只看脸的话,真是想不到他会是残暴到连后妃都想刺杀的男人。
只有那双微微泛着红色的眼睛昭示着他内心的疯狂与冷酷。
许涟漪露出了一个笑容。
在这之前,每个见到大王的女人表现都不一样。有的恐惧、有的娇羞、有的哭也有的笑——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即使面无表情,也都是伪装的淡定。养在深闺的女子如何能抵抗得了在鲜血厮杀中长大的帝王。
她们都怕他,怕传言里的他,也怕真正的他。此刻除了许涟漪,其他宫人都跪了一地,甚至有人在簌簌发抖。
大王可能也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对自己笑,这个笑是不一样的,他能看得出来她们到底是真的在笑还是只是想表现的与众不同。从许涟漪的眼中,他没有看到丝毫恐惧害怕,只看到了如自己一般的恶意。
就好像是——见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才女,嗯?”
许涟漪这才发现原来大王的声音也很好听。面对夸奖她的反应是笑容加深:“臣女可不算什么才女。真正的才女是那两位姐姐,臣女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庶出女儿。”
“那你为何发笑?”
“若非大王召许家女儿进宫,此刻臣女怕是还要在那鬼地方受罪,如今进了宫,有吃有喝有大王,好得很。”许涟漪笑着说出自己的野心。“只是臣女想,若是臣女能得大王青眼,可是要带着臣女一起把许家人给砍了呀。”
说着,她伸出米分色的舌尖轻轻舔了下红艳的唇瓣,眼睛里也露出兴奋。虽然离开了忘川河,但她偶尔也会想念那种无需任何负担和顾忌,为了生存互相厮杀吞噬的过去。所以对于进宫,这半个月以来她一直表现的很柔顺很不安,那不过是做给许家人看的。
她是要杀大王,可就目前来看很明显不容易,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好端端的活下去,快活的,毫无顾忌的活。这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她跟在他身边,还用怕别的吗?
不让大王放下戒心任意亲近,不取得对方的信任,以自己的小身板,许涟漪有理由相信自己会在还没出手的时候就被拗断脖子。
“砍了许家?”大王琢磨着这个砍字,越发觉得从美人口中说出来非常美妙,别有一番滋味。便捏着许涟漪精致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小嘴儿露出口腔,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酣畅淋漓,结束后大王面不改色,许涟漪意犹未尽。她甚至舔了舔唇瓣,道:“是呀,砍了许家。”
“唔,既然如此,那便现在砍了吧。”大王随意地说,站起身,“寡人带你一起去。”
许涟漪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拍手欢欣道:“好呀好呀。”
大王果真是听风就是雨,立刻命人备车出了皇宫,许涟漪坐在马车里笑眯了眼睛,大王倚在榻上懒洋洋地看着她,英俊的眉目因为光线忽明忽暗,“跪了三个时辰,累是不累?”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许涟漪眼底精光一闪。她毫不顾忌地把自己阴暗残酷的那一面拿出来,因为她知道,像是大王这样的人,天底下没有人能理解他,他就像个一意孤行任性的孩子,而哪个孩子不需要玩伴儿呢?
她就是最好的玩伴。
一个来自黄泉奈何的玩伴。
许家正在为送走了许涟漪这个扫把星而高兴,谁知道这么快她就又回来了!不仅如此,她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大小姐二小姐不认识,许老爷却知道许涟漪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可不就是大王么?大王带着许涟漪回来是要做什么?想到早上把人送走时直跳的眼皮子,许老爷吓坏了。
倒是大小姐二小姐不时地偷觑大王一眼,因为他的长相气质实在是和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大王不搭调。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清俊的书生!
许涟漪对许老爷嫣然一笑:“父亲,我们又见面了。”
在大王面前许老爷不敢说什么,大王随手拔出身边侍卫腰间的刀,对着跪在地上哆嗦的许老爷砍了下去,这一刀没把他砍死,只砍掉了一只胳膊。
鲜血四溅的刹那间,就连见惯了的侍卫们都吓了一大跳,许夫人和两个女儿大声尖叫,只有许涟漪笑得开怀,她甚至用手指沾了一点点血,放到鼻尖闻了闻,露出了陶醉且怀念的表情。
忘川河。
充斥着绝望,痛苦,吞噬,死亡的忘川河。她在那里不知待了多久,跳下去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能不改初心,其实她早就变了,比如说——她早已丧失一切属于人类的情感,除了恨。
☆、第三十九碗汤(四五)
“真是奇怪呀,即使是黑心肠的人,血也是红色的呢。”许涟漪似是叹息又似是好奇,还把沾了血的指头伸到大王面前示意他也看看。“真是有意思。”
大王玩味地看了一眼她指腹的血,“他的心肠也是红色的。”
“真的吗?”许涟漪兴奋地问。“那不如我们剖出来看一看吧!”
她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了喜欢的玩具的孩子,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大王说:“好啊。”
然后他们就真的当着许家其他人的面将许老爷的心肠挖了出来,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侍卫们也被这血腥残忍的一幕吓得不敢言语,但大王和许涟漪却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对着那颗鲜红的心脏品头论足。
“既然人的心肠无论如何都是红色的,那为什么还要有黑心肠这个词儿呢?”许涟漪表示很失望。“我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心肠会是黑色的。”
没等到大王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起来:“好人跟坏人又有什么分别?”
“大王,你说好人和坏人有什么分别?”
大王眯着眼睛说:“寡人不知。”在他的字典里,人就是人,没有好人和坏人的分别。这个世界就是供他取乐的,每每看到那些以正义之名意图杀他的人,大王都觉得愚昧且可笑。这是胜利者的天下,失败的人就应该低眉顺眼乖乖地做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