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赶紧让他走。”
“是。”
他这才接过筷子,阿丑见他没有多吃也没有少吃,这才松了口气,自己最后草草吃了点儿,饭后栓子主动洗碗,然后阿丑伺候着太子敷药按腿,给他盖上被子先睡了,才有功夫喘口气。
栓子看了眼床,对阿丑惋惜不已:“你这哥哥可是苦了你了。”
他以为太子睡着了。
“不苦。”她笑笑,开始编草绳,她下午带回来一群小鸡仔,是在野鸡窝发现的,想试试看能不能养着下蛋,到时候给殿下做点蛋羹之类的食物补补身子。“他是世上最温柔最好的人,我怎么都不苦。”
最温柔?最好?依他看是脾气最爆最差吧?栓子聪明的没说,他算是看出来了,阿丑心里哥哥排第一,他怕自己实话实说了被赶出去。“哎我今天打了一只鹿,要不我剥了皮留给你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
“怎么不行?”栓子大咧咧一挥手。“你一个姑娘家,你哥又腿脚不方便,日子过得够清苦了,我今晚还吃了这么多,就当给你的回报了。我帮你把皮剥了,不然你可不行。”
阿丑本来想拒绝,可是琢磨着天要冷了,殿下没个御寒的袍子可不行,于是点点头:“谢谢栓子哥,那我就不客气了。”
“甭客气,嘿嘿。”
他们两人一人剥皮一人打下手,太子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听栓子说那句“你哥又腿脚不方便”的时候简直气炸了,他忍了许久,直到栓子开始问阿丑许没许人家,他才掀开帐子:“阿丑!”
阿丑抽了口气,声音太大,怕是吵着殿下了。她连忙跑过去:“是不是要喝水?还是要——”
“睡觉。”
“啊?”
太子生气,她跟他在一起半年多了,说的话加一起也没有今晚跟这个村夫说得多!而且今天晚上她是要跟村夫一起睡地上吗?“睡觉。”
“我还得把鹿皮洗一洗——”
他不想再跟她废话,抓住她的手腕往床上一拖,冷冰冰地对栓子道:“你请自便。”
随即把阿丑摁倒,粗鲁又笨拙地脱掉她的鞋袜,被子一掀将人裹住,“睡觉。”
阿丑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动弹,有心提醒栓子将油灯吹熄,可太子的呼吸已经逐渐变得平稳,她不敢吵醒他,只好瞪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沉入梦乡。
等到她睡着了,太子才睁开眼睛。这个傻姑娘,睡着的时候都不敢把蒙面布拿下去。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这怕是入冬前最后一场雷雨了,下过雨后山间的空气清新宁静,月光皎洁照入木屋,他伸出手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揭开她面上的布。
便是世人都觉得你不堪入目,也是我心中最貌美的女子。
可是第二天一早太子醒来的时候,阿丑早不在床上了。他床头叠着一件崭新的鹿皮袄子,针线紧密剪裁合宜,就是在太子府穿的也不过如此。
然后他听到窗外传来阿丑的声音:“刚下过雨路滑不好走,你可小心着点儿。”
“没事没事,妹子放心,改明儿我再来看你,你可别嫌弃我。”
“怎么会,我们这里从没有人来,也挺闷的。”
闷?太子想,你平时可从没跟我说过闷。他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坐起身穿衣,阿丑进了屋,:“殿下醒了?稍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准备洗漱。”
这半年,他心中的隔阂逐渐消失,她却始终恪守主仆之距,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奴婢,半点逾矩都没有,这让太子再一次不明白,她为何对他这样好?
不离不弃,无怨无悔,他何德何能,有人这样的信任追随于他?
阿丑折了嫩枝,沾了青盐让太子漱口,又给他将手脸擦干净,不忘擦擦耳朵和脖子。太子身上干干净净,她知道他爱洁,只是条件有限,能做到的只有如此,实在是让她羞愧。
擦完脸端上饭菜,从来都是太子吃完她才会吃,太子吃饭的时候她便站在一边伺候着。以前在太子府这可是美差,她这样的粗使丫头再修哥八辈子的福分都修不来。所以阿丑的态度诚惶诚恐的,生怕让太子哪里不满意或是不舒服了。
她昨夜睡得很好,早上醒的早,起来洗了衣服熬了粥,还把鹿皮袄做好了,等到果干肉干都收好封存,腌好的咸菜也都封坛,再把漏雨的屋顶修缮一下,就可以迎接冬天的到来了。对了还有草药也得早早做准备,冬天了,殿下的腿更容易受到寒气侵蚀。
☆、第七十四碗汤(五)
第七十四碗汤(五)
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除了一点——那个叫栓子的汉子自打来过一次之后,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过来一趟。有时候送点米面,有时候打点野味,来了就帮阿丑挑水垦地,勤快的不得了。对太子的态度也非常好,哪怕太子对他爱答不理,他连人家脸都没看过,说话也都客客气气的讨好着。阿丑性格愚钝,人家送这么多东西,她便亲手给栓子做了身衣服,又经常把自己采的草药晒好的肉干腌菜之类的给栓子带回去,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熟悉了。
可太子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么?他看不出栓子的想法就奇怪了!于是他愈发的不给栓子好脸色,栓子也是执着,回回来,回回还都要到屋里跟太子问声好。
直到大雪封山,栓子才没有再来,等到雪融,山路重新可以走了,他就又来报道了,手上提着几斤刚割来的猪肉,背上还有一袋米。阿丑他们在山上有些事情确实不方便,多亏栓子帮了忙。
阿丑接了肉去厨房料理,栓子又看到她往自己的筐里塞了一大堆东西,这让他有些气馁,不管他给阿丑兄妹带来什么,她都会还给他,真要算起来,怕是她给的草药什么的更值钱一些。不过这也再次让栓子确定了一件事,阿丑真是个好姑娘。
趁着阿丑在厨房,栓子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角,又拍了拍腿上的尘土,进了屋隔着帐子跟太子搭话:“那个……大哥……”
太子冷冷地说:“谁是你大哥。”
栓子被刺了一句,挠挠头,“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哼。”
他也不知怎么叫,干脆就不叫了,先偷偷看了一眼厨房,见阿丑没注意屋里,连忙跟太子说:“我想娶阿丑当媳妇,阿丑大哥你放心,我日后指定将你当成亲哥养,阿丑对你什么样我就对你什么样,绝不教你过苦日子,你看——”
太子打断他的话:“凭你也配?”
栓子愣住了,他没想到阿丑的哥哥说话这样不客气,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的,太子又道了:“哪里来的无知匹夫,也配娶她,你是有功名在身还是有军功?阿丑嫁你,日后还要为你洗衣做饭,你倒是好算计。”说完他顿了一顿,道,“阿丑不嫁人。”
栓子听这个就不乐意了:“阿丑不嫁人,那还能一辈子伺候你不成?她一个姑娘家过得太不容易了,现在她还能伺候你,等过些年她到了年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俩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我——”
“滚。”太子被他说的心浮气躁。“我再说一次,阿丑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