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脏。”有人想着他,他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嫌脏?
清欢呆呆地看着窦悔,发现自己似乎还了解的不够深,她低下头,也摸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沾了点泥土,但在尚书府她吃过更糟糕的东西。“很好吃,府里的厨子也能做吗?”
窦悔看到了她的举动,顿时更加快活地笑眯了眼睛,弯腰将她从椅子上抱到桌上,这样他站着就刚好跟她视线持平了:“小娘子,你真可爱。”
清欢脸一红,“这还要你说。”
窦悔发出愉悦的笑声,告诉她:“今日就算里头那人真的是你也没关系的。”
“嗯?”
“我与摄政王最大的不一样,你知道在哪里吗?”
清欢摇摇头。
“他注重大局,江山社稷比他的性命都重要,自然也比他女儿的清誉重要。所以就算是我使了计,他也不会来追讨我。因为他知道一旦我真的起事,整个江山都要易主。皇帝才七岁,他要保证他们皇室的江山。但我不一样,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即使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能重新凭借自己的双手赚回来。”
清欢睁着干净的眼睛看他,让窦悔忍不住亲了下她的眼,“可若是我,我只会杀尽所有知道今日之事的人,只为不让你难过。我什么都不怕,失去什么都不在乎,江山社稷也好,黎民苍生也好,在我眼里都是可以把玩的东西,那些人都怕我,他们不知道我根本不在意这些,我窦悔何曾在乎过名声呢?”
他当过狗,如今直起身子成了人,也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内再当回狗。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什么都可以做。他的脊梁可以弯到最底层,这就是他跟淮阳王最大的不同。
出身皇室的淮阳王,宁死也不会受屈辱,可他窦悔不是,他能够忍受一切屈辱,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能抓住,早晚有一日,他能将把他当狗的人,都成为死狗匍匐在他脚下。
清欢不知道他过去经历过什么,可一个□□之子,能爬到今天的地位,能有这样的权势,个中辛苦艰难,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内心突然涌出一股奇异的柔情,清欢眨了眨眼睛,倾身抱住了窦悔,小小声说:“……我以后吃糕点,定会分你一半,决不食言。”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孩子得单独吃一份。”
也就说两份的话,她要吃一份半。
窦悔哈哈大笑起来,听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因为他的胸膛都因为笑声在震动着,清欢在他脸颊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谁叫你笑了,不要笑。”
真可爱呀真可爱,他的小娘子,真是世上最可爱的姑娘了。
窦悔捧起清欢的脸,狠狠地亲了上去。
☆、第七十八碗汤(十三)
第七十八碗汤(十三)
淮阳王府的郡主在赏梅宴上失贞一事传遍了京城,当然,那天宴会上其他人是不敢多嘴的,所以嫌疑人就只剩下一个——除了窦悔谁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这么做也无非就是一个原因——给清欢出气。
那小郡主他看着就不顺眼,按理说她是清欢的亲侄女,两人的眉眼间也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可就是这几分相似,让窦悔瞧着都觉得难受起来。他觉得那眉毛鼻子眼睛,长在清欢脸上就是好看,长在其他人脸上就是不伦不类,让他很想把小郡主那张脸给划花。淮阳王妃是死得早,若是现在还活着,他非让她毁容不可。
小郡主再如何刁蛮任性也是个姑娘家,刚定了的亲事被退掉,这是何等的羞辱,丞相府和淮阳王府因为这件事也难免有了嫌隙,即便淮阳王与丞相在朝廷上一如既往的相处,可其中到底是有些东西变了。
这些蛛丝马迹窦悔统统不在意,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当日在胭脂铺他中了媚药,若非清欢恰巧经过,他怕是要筋脉爆裂而死。如今他好起来了,可没有一秒钟忘记要去寻仇。
清欢一直都知道窦悔有野心,她很信任他,对于窦悔所做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问,只要他每日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够了,两人日久生情,相处的更是顺畅和谐,与一团乱的淮阳王府比起来,真可以说是幸福的不能再幸福了。
淮阳王终于认识到了两个孩子长歪了,他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最终认为是由于自己这个父亲不够负责任。妻子还在世的时候,他便每日忙于朝政,后来窦悔横空出世,以无法无天的态度席卷而来,他便更忙了。先帝驾崩,小皇帝继位,他从淮阳王成了摄政王,日日恨不得自己能有更多的时间,有个三头六臂,这样也好早日将公事完成。
小皇帝太小,什么都不懂,他需要慢慢地教,可就是这样,他竟忘了自己还有一双儿女。他将清欢接进府来,不曾近她的身,却又让人断了她的子嗣,想要她永远留在王府,一心一意地替两个孩子打算。莫说是旁人,就是淮阳王自己,现在想想,都觉得那时候有些混账了。
他记忆里只有一双儿女天真烂漫的样子,是以到了这般年纪,他还认为他们是个孩子没有长大。可寻常人家这样大的姑娘早已嫁人,这样的男儿不是考取功名便是从军出征,他的这双儿女呢?整日惹事闯祸,为何会变成这样?
淮阳王不明白。他明明给了孩子们最好的,为什么他们还会变成今天这般?
摄政王这三个字不是白叫的,就算是窦悔也得承认他对摄政王有几分忌惮,近年来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一是懒二是想观察一番,三也是因为摄政王的关系。窦悔为人精明,最擅长用带笑的面容伪装情绪,在没有摸清摄政王的底牌之前,他什么都不会做。如果要做,就要保证绝对的成功,手到擒来。
尤其是现在他不再是孤家寡人,行事便更是小心翼翼起来。世人叫他窦贼,说他坏事做绝,早晚报应到妻儿身上,窦悔不信鬼神,却也难免受其影响。
于是两边都不约而同的平静了下来,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一个忙着等孩子出生,一个忙着教育孩子,窦悔也好淮阳王也好,都忙的脚不沾地,每日公事做完就立刻回家,一秒钟都不带磨蹭的。
可没出生的孩子尚且能够照料,已经成型的子女又该如何教导呢?对淮阳王的苦口婆心,小郡主与小王爷没一句听得进去的,他们只认为父王是怕了窦贼了,或是心里后悔想将虞清欢带回来了,不论怎么说,父王都不再是他们的父王了,他一心想着用别的女人替代母妃的地位,这简直不容原谅!
慢慢地淮阳王就发现了问题,不管前一天他说了多少话,提了多少要求,等到了第二天,孩子们都会忘个一干二净,继续与他针锋相对,为的就是逼他对清欢下手,最好是将人给杀了,如此才能让小郡主出气。
他越发的心惊,这些年过去,他的孩子们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们了。
可淮阳王越是着急就越是没有办法,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从前他以为是自己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孩子们的缘故,可现在他每天都抽出一大部分时间陪伴,结果仍然徒劳无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向大都督府递出拜帖。
清欢见了他,因为窦悔在书房,她干脆就自己一个人见了,因为她实在是好奇,什么风把高高在上的王爷给吹过来了。谁知一听说她见了淮阳王,正在书房与心腹商议大事的窦悔就炸了!立马话也不说了,丢下一句先到这里,如风一般从门口刮过,到的时候恰好听见淮阳王问清欢可知道小郡主跟小王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等清欢回答,窦悔先呵呵一笑:“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管教,如今上门请教别人,王爷真是有意思。”
他这话说得可不客气,现在最能戳中淮阳王痛处的就是他没教好自己的两个孩子,果然,听了这话,淮阳王的表情变了一变,尴尬难过悲哀愤怒兼而有之,窦悔半点都不带怕的,直接大步上前将清欢捞到怀里坐下,挑着眉问:“怎么了王爷这是,我家小娘子也不过是第一次怀有身孕,不曾生过孩子也不曾作为母亲教养过,王爷到这来问她这些无聊的问题做什么?”
他到现在还记恨着淮阳王让清欢带孩子却又怕孩子亲她的事情,所以话里话外都有着讽刺。淮阳王却似是没听懂一般道:“……从前你最是了解他,可否告知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几乎要愁白了头发,这是亡妻给他留下的一对儿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啊!
清欢把玩着窦悔的手,他的手跟她以往所见过的其他男人的手不一样。虞大人虽说上了年纪了,但是保养得宜,一双手十分好看。淮阳王也是如此,他养尊处优,除了因为常年握笔长了磨不去的茧子之外,手心手背都嫩的要命。
可窦悔的手却是粗糙的、满布伤痕的。那是些什么伤清欢看不出来,可她知道他必定吃过极多的苦。夜晚恩爱缠绵之时,她已不止一次摸到窦悔身上的疤痕。
淮阳王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生在那样艰难的环境里,要怎样才能坚强的爬起来,要怎样才能得到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别人弃如敝屣的,对他们来说都是珍贵之极的。
所以她笑了笑说:“王爷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这些问题哪里用得着来问我一个弱女子呢,更何况,小王爷小郡主和我又没有关系,王爷若是要问,也该到尚书府去问才对。”
淮阳王道:“清欢……”
“王爷自重,我的闺名岂是你能叫的。”窦悔都没叫过几次,成日小娘子小娘子的叫。“这忙我是真帮不了,王爷来找我想必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这叫病急乱投医,可惜我是个庸医,治不好王爷心里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