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婆不是旁人,正是很久不见的万笛。只不过她和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从前的万笛是优雅自信的都市女强人,可现在,她的表情呆滞眼神茫然,就好像是个……傻子一样。还有她明明看见了清欢,却仿佛不认识她,呆呆地又别过了头。
男人带着万笛进去,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很疼爱她,可是清欢分明看见万笛要闹要哭,男人却狠狠地咬了她一口——真的很用力,她的手腕上已经出血了。
然后万笛被吓得不敢动,男人才又恢复了爱怜的表情,带着她进去了。
等到他们做完产检,清欢才打了个电话给孔寒日,等轮到她的时候,她故作好奇地问了一下医生:“刚才出去的那对夫妻好奇怪啊。”
医生是个年过五十看起来很富态的女性,听了她的话笑呵呵的:“有什么奇怪的,那男人的老婆生病了,以前抑郁症的时候吃错了药,精神出了问题,不过这可是个好男人啊,不离不弃的,好不容易老婆怀孕了,三天两头带来做检查,就怕孩子有问题呢。咱们医院的妇科是出了名的,一次检查可不便宜,他是个打工的,你看他给老婆花钱那么舍得,一看就是好男人啊!”
“您的意思是说,他老婆已经傻了?”
“也不完全是这样,有时候也能正常说说话的,但刚才那种情况比较多。”医生很爱聊八卦,再加上清欢亲和力十足,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大堆,然后才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姑娘是来看病的是吧?来来来,是哪儿不舒服?”
清欢微笑回答,思绪却已跑远了。
检查完拿了药回家,孔寒日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看电视,周围摆了一圈零嘴,清欢看他这样都有些受不了:“垃圾食品吃多了不怕死啊?”
“诶,你回来啦?”孔寒日对她招手,“来来来,快过来。”
“不去。”
“哼哼,你不想知道万笛身上发生了什么?”
果然,这句话成功拖住了清欢的脚步。她抿了下嘴,过来被孔寒日拉下来一起坐着,但知道她的习惯,他没有给她塞吃的,“你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叫人去查了,一年前万笛不是被辞退了吗?可能是心伤太大难以承受,就去买醉了,然后被那个没医德的男人带回家,两人睡了一觉,不知道后头发生了什么,但万笛怀孕了,我查到她偷偷堕胎的事情,那个小医生知道后就疯了,把她关了起来,还给她喂药,执照是被吊销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药。”
“我看到他咬了万笛一口。”清欢皱眉形容,“很用力的那种,就跟……狗啃骨头一样。”
“很正常啊,他不这样万笛不听话,而且他自己也疯了吧,对你干了那样的亏心事,也没少拿钱骗人,我看都是活该。反正他俩也没死,命都还在,受点挫折算不了什么。”孔寒日怕她心软,就捏她脸,“你不会忘了自己的小命差点儿被这俩*害吧?”
清欢受不了的推开他,起身就走,分外无情。
孔寒日内心悲伤逆流成河。可清欢走了两步突然停住了,“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区门口新来了家烧烤摊,一会儿去吃吗?”
说完她就回房了。
孔寒日愣在当场,然后突然笑起来,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第八十碗汤(一)
第八十碗汤(一)
【命运之所以为命运,是因为它不能被忽略,不能被摧毁,不能被避免,亦不能被改变。】
清欢嫁到同村关家的晚上,关家老大就死了,她不可避免的成了小寡妇,从此村子里都放肆流散着她克夫的传言。也因此,即便她生得如同仙女一般漂亮,性格如水般温柔,也没人敢要她再嫁。
虽是如此,想同她春风一度占她便宜的人却不少。要想俏一身孝,这话可不是说假的。
她在这个村子里举步维艰,生活的十分困难。她的父母为了给弟弟凑娶媳妇的钱把她嫁给关大,关大病死后他们怕她回家浪费粮食,要她在关家给关大守孝,说出嫁从夫,她不再是自家的女儿了。
清欢不像是这样偏僻未开化的小村庄能长出来的姑娘。这里的女子因为天气和地理环境的问题,皮肤大多黝黑干燥,可她的皮肤却如同牛乳一般白皙柔嫩,其他女子大大咧咧性格豪爽,她却温柔婉约柔情似水,最重要的是,她生来身上便带着一股动人的幽香,这种香味与生俱来,成为了区分她与凡人最不同的地方。
人人都说陈家的姑娘是天上的仙女下来历劫的,他们都对她很好,认为她是整个村子的福音,关大是有些家底,不然陈家夫妇也不会把仙女般的闺女嫁过去。可现在仙女嫁了人,非但没有帮衬到夫家,反而把新婚丈夫给克死了,这就有些不妙了,许多人瞧着清欢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起来。
她似乎一夜之间就跌落了凡尘,嫁了人,克死了丈夫——要知道关大是他们村子里唯一读过书拿过秀才的人啊,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官老爷的,怎么好端端的人,成亲当晚就死了呢?
村子里死人不习惯报官,这个村子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则。所以关大到底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更别提是送到县衙请仵作来验尸了。总之就是被清欢给克死的,大家还是离她远一些,才能活得长远。
清欢在整个村子里都被孤立起来,她也不恼不恨,仍旧温温柔柔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将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手臂上的白布从未拿下过。关大颇有家底,因此她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仍不愁吃喝。每日起来在院子里种些青菜,再喂养些家禽,村子里的人们虽然都避让着她,可也并不是全部。
她那狠心的爹娘有时候也会过来看看,只是不让她回家而已。来的时候给她送点菜,帮她把长好的家禽拿去卖,慢慢地清欢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她的女红很好,从来没有人教过,可她就像是天生就会一般,其实从前在家里也能生活的不错,只是爹娘总想着给弟弟说个好媳妇,因此省吃俭用,她日日夜夜做女红,晚上爹娘又不舍得给她点灯,眼睛都差点要熬坏了。
现在倒是轻松许多,关大是个读书人,留下来许多书本,清欢一点一点自己学着,她弟弟在镇上的私塾读书,她虽然不能一起,却也认了许多字,甚至比弟弟学的还要好,只可惜身为女子,学的再好也是徒劳无用的。不过现在,她就是读到天亮也没人管了。
这天晚上,她刚熄了灯要睡觉,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清欢吓了一跳,立刻警觉地坐起来。她竖起耳朵,但四周已经恢复寂静了,她有点害怕,但又觉得自己是多想了,等了会儿不见动静,才舒了口气,躺下之后翻来覆去好一会才有了睡意。
可就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门的响声,然后一个人扑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随后衣裳也被扯开,清欢惊的瞪大眼,屋里太黑,月光虽然皎洁,却也只能照到男人脸上围着的黑布,她拼命挣扎拳打脚踢,对方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给了她好几个耳光,将她打的头晕眼花。
难道今日便要清白不保了?!清欢绝望的想着,她此刻耳鸣严重,根本没了力气,只觉得身上衣裳都被扒了下去,如今是初夏,她晚上睡觉的时候穿的并不多,男人肮脏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就在她准备咬舌自尽的时候,身上的男人被掀翻在地,她不顾头晕耳鸣,抓了被子挡住身子,只是虽然如此,仍旧将一双又白又细的腿和嫩藕般的胳膊露在外头。
这人是谁?
来者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但身材高大强壮,意图侮辱清欢时的男人此刻如同一只小鸡仔被摁在墙角揍,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然后男人转过身,清欢受惊地往后退,其实屋内很黑,可她肌肤如雪,在黑暗中也十分耀眼。
男人摸到桌边点了灯,打量了清欢两眼,“你就是嫂子?”
清欢愣了一下,才想起已过世的关大还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年少时便出去闯荡,多年不曾回来了。她抓紧了被子点了下头。男人的眼睛在她白嫩的四肢上流转不去,半晌却忍耐住了,只是黑眸仍旧无比危险。“这人你认识?”
他已将来人的黑布掀开,清欢伸过头看了一眼,捂住嘴惊呼:“是、是里正家的公子……”
“哦?”男人露出残忍的笑,拖起对方一条腿,像是拖死狗般往外走去,清欢连忙叫住他,“你、你要把他怎样?”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嫂子。”男人刻意咬重了这两个字,嘴角的笑格外残暴,清欢被他吓得往后缩了缩,颤抖着不敢说话。等到男人出去后,她手忙脚乱地找来衣服穿上,脸上的伤也没顾得上,可是出去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清欢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好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眼巴巴的等着。
大概过了有半炷香的时间,男人才回来。有了烛光,清欢才看清楚他长得什么样子。她在成亲前曾远远地看到过关大一次,身形偏瘦,但是文质彬彬,五官很是俊秀,可关二和他兄长比起来差别极大,他一身强壮的腱子肉,衣衫破烂于是露出虬结的肌肉来,高大的一拳头就能将她打死。长得倒是很好看,但一双漆黑的眼睛闪着犀利深沉的光,看起来就是个脾气不好的。
深更半夜的,她有些怕,关二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亮,清欢没看懂那是什么意思,只微微笑了一下,这一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关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熟鸡蛋,迅速剥了壳贴住她的脸滚了滚。清欢又被吓到,他抓住她的手,滚完了才说:“不用怕了,那厮再也不敢来了。”
“……谢谢你,二叔。”
“嫂子不必客气,叫我星河就行。”似乎是知道名字雅致的同自己不搭,关二笑了笑——可是看起来仍然很难接近,“本来叫关二郎,兄长觉得太难听,就给我改了名字。”
说到关大,清欢立刻紧张起来,她对关大没有感情,可这不能掩盖她是关大媳妇的事实:“你哥哥他……”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关二的眼中露出凶狠的光来,“那几个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