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昭律摆了摆手。“光靠我们两个没用。转给墨工正和苏司徒,让他们拿点主意出来,看看有没有可行的。秦令尹也别让他看好戏了,他不是能找奇人异士么,让他去给寡人找几个会治河的工匠。”然后他似乎又想到什么,补了一句:“就说是叔祖您的意思。”

昭出皱了皱眉。每次都这样,外头才会疯传平王昏庸败国。他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木窗上一声轻响。“樊夫人往这里来了,已经进了殿。”原来是外头的吴永嘉先看到了人,通风报信来了。

现下出去已然来不及。昭律和昭出面面相觑,而后同时将桌上折子扫落。樊姬早前得了特许,直到内寝殿门前才需人通报。昭律知道她要来,但是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86第八十五章 北巡塞外

虞婵回去之后,立即便着手吩咐下去。宫里过于艳色的装饰都要收起来,换成素净的,并且还要注意规制。这可是个麻烦的工作,便是不叫虞婵自己动手,也得注意看着。既然要在宫里待下去,那就最好防着那些不知道多少的、在暗中窥探的眼睛。照她的想法,虽不至于闭门谢客,但总还是要宫门常掩,不宜高调。这在许多人眼里就是要失宠的劲头,但是对她而言,正是个静心思考、暗中准备退路的大好时机。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岚仪殿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的时候,平王的谒者又来了,还不止一个。不仅不止一个,还带来了很多东西。

“赐老参十棵,灵芝十朵……”

“赐素锦十匹,素缎十匹……”

“赐金版十块,家宴一桌……”

虞婵跪在地上,一开始的惊讶很快就被流水般的赏赐冲淡了,变成了麻木。只是为了哄老婆就拿出这么多东西来吗?昭律真是个败家子!

听听那珍贵药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已经病入膏肓,快入土为安了。衣服是需要新制几身,但能用得了那许多么?她是不是该庆幸昭律还记得是白事,没给她赐彩缎?还有金版十块……算了,这个留着,万一以后出了啥岔子,逃跑也需要卷点细软的。最后的最后,家宴一桌……是什么?莫非昭律要特意过来吃饭?

谒者念礼单念得嗓子都哑了,最后好不容易才道:“夫人,这就完了,请起罢。”

两边的侍女立刻扶着虞婵起身。她一抬眼就看到谒者脸上奉承的笑容,再想到前几日对方来的嘴脸,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辛苦了。赶紧去端茶上来。”

“这可折杀小人了。”谒者忙不迭地推辞。这位主子前些日子出了不小的事,今日里听说又惹了平王发火。可这一个时辰还没过去,平王就巴巴儿地派他来赐了这一大堆的东西,想在这岚仪殿里吃顿饭,还得预先赐一桌宴席下去。这是何等的荣宠,他一个小小谒者哪里敢摆脸色?简直是不要活了。

想到前几日自己的表现,谒者就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叫你没眼色!叫你怠慢贵人!所以现在,他当然是恭恭敬敬,什么也不敢出错了。“这是小人分内做的,不足挂齿。只是王上特意吩咐了,晚些时候会过来,和夫人一块儿用膳。”说完,他也不敢接茶盏,只行了礼就赶紧退下了。

虞婵觉得这王上脾气真是不可捉摸。前一会儿刚气呼呼地让她去跪樊国太庙,后一会儿就上赶着献殷勤讨好,这脸色变得也太快了罢?

别说是什么真爱,王上和宫妃的真爱少,而且通常没有好下场。就连原主都没想过这个,她一个穿越来的就更不可能异想天开了。但是除此之外,虞婵真心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照例说,昭律一开始大概会扒着她不放,但也得过个几天反应吧?她记忆里的昭律可没这么善变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事不登三宝殿?

虞婵突然想到她故意夹在奏折中的纸张。她承认她是在试探,干旱过后常有蝗灾,虫字讲就是提醒,只是这不该是个公主知道的而已。如若昭律看到并且看懂了,就说明他是在装傻,接下来肯定就会反过来试探她;如若相反,那应该是没有动静。

也就是说,无论怎样,也不该是现下的反应。昭律肯定在打什么主意,而她还不知道。

“夫人,这些东西……”书芹捧着手里的参盒问。她也完全被搞糊涂了,不知道这到底唱的哪出戏。

虞婵看着一庭满满当当的东西,很快就打定了主意。“都收进库里去。再叫小厨房里做份提神醒脑的酸梅汤,晚膳时端上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瞧瞧,昭律是真的头脑不清醒,还是的确别有所图。

这头岚仪殿里动静不小,连带着整个后宫人心浮动。便有那消息灵通的往涌碧殿里通报了,秦文蕙那时正在挑选新进的一套玉簪,闻言差点把手里那根给折了。她的确在平王耳边吹了几阵风,但是这里头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给樊姬求赏的成分在。要是在秦府,她早就开始使性子了,只不过前些天吃了亏,得了秦兴思一通训,此时心里正较着劲,不愿露出被激怒的模样来。“知道了。这便退下罢。”

一中年妇人立在边上,觑得她脸色差异,忙劝道:“小姐,此事咱们还真不必羡慕。您想想看,王上也并不是多么怜香惜玉一人,如此做也不见得是中意了樊夫人,怕是体恤丧父更多些罢。”这话里话外,却是暗指昭律是为了樊穆公薨而赐樊姬那些东西了。死者为大,又无前怨,这话未免显得刻薄阴毒。

这妇人便是秦文蕙的乳母贾氏。秦兴思要往宫里带话,十有七八都是她进出传达的。她从小带大秦文蕙,哪里还不知道小姐心思?那嫉妒的不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而是那送出手的人。这其中最糟的就是那一桌家宴,如若不是樊姬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简直就是实打实地在打其他各宫主子的脸。而这其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九嫔中最风光的秦文蕙了。

果不其然,秦文蕙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我想也是。这几个月来,我细心钻研这侍奉之道,没道理比虞姐姐更差。如此这般,便让他们继续盯着。”她随口吩咐了下去,又嘱咐了贾氏一句:“王上之事,出去可不能妄议。”虽然她也觉得昭律有些时候简直是不解风情,但是这种事情,就算再怎样,也不是丫鬟婆子说得的。更不用说她还坚信,她总有一天会成为正宫王后。

“小姐……啊,夫人说的极是。”贾氏一听急忙称是。她家小姐这才进宫数月,磕磕绊绊地也学了不少转圜之道了。今日之事,说与外头秦令尹知道,少不了她的赏钱。

天色渐渐暗了。岚仪殿里点了灯,上下就等着平王驾到。夏日里的宴席设在外头会凉快一些,不过虞婵一还没拿定主意,二还要保养身体,当然设在了室内。她刚刚布好碗筷,昭律就从外头大步进来了,身上还带着外头的一点暑气。“爱姬,备好了罢?寡人饿了。”

满殿宫女从里到外跪了一地。一半是因为该通传的没赶上通传,一半是因为猛地看见了昭律。说到底,还是昭律自己闯进、还不让人通传惹的。虞婵微微蹙眉,在心里叹口气,福身行礼。“嫔妾见过王上。”

昭律对这个表情甚是熟悉,樊姬每回拿他的任性无可奈何的时候,便就是这样子。再想到今天所为之事,他不由得在心里敲了个警铃。“爱姬快坐着。这种事情如何要你亲手?宫女们都是摆设么?”这么说的时候,他尾音微微扬起。

满殿应喏声,人人额上都出了点汗。平王平时好糊弄,真生气起来砍头也是不需要什么太大理由的。立时,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不一阵子,两人就坐在了桌边上。虽说是家宴,也只有两个人,但是照规制,这桌上的菜色只多不少。虞婵胃口不多大,在侍女服侍下吃不了几口便饱了。眼见昭律倒是胃口不错,她不由得在心里狐疑,这当真就是为了在她这里吃顿饭?

其实当然不是。昭律一边吃一边觑着虞婵面无表情的脸色,暗道真是糟糕。虽然他这宠姬一贯看不下去他的昏君形象,但平时也总会勉力露出个笑模样。果然是伤得狠了罢?瞧见虞婵吃得慢了,他马上就对着边上侍女道:“你们都先下去罢。”

听了这话,虞婵一瞬间有些紧张,但又压制下去。独处?反正不要想她侍寝就对了。故而她伸手给昭律布菜,只把话头往其他地方引:“王上今日胃口不错,便再吃些。”

昭律眯着眼睛看她。刚虞婵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可没错过,不过他还没想到对的方向,只当白日里气氛不愉快,虞婵心里还没顺过气呢。于是他温言道:“爱姬,寡人午后是说得狠了一些,但却是真真舍不得你啊。”他一面说一面紧盯着虞婵,生怕漏了一点点表情变化。

虞婵僵住了。这倒不是怕的,而是鸡皮疙瘩起的。昭律样貌不错,说起情话来温柔款款,她这反应可真是大煞风景。“王上一片苦心,嫔妾自然晓得。”她好容易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像晓得的样子么?昭律见她嘴角挂着的略显僵硬的笑容,就知道他的柔情攻势还没成功。于是他放下了碗筷,转而抓住虞婵垂在身侧的手。“这里没有外人,寡人也不怕说几句真心话。婵儿,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寡人好,寡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寡人性子暴躁,心里虽想着,嘴里还是忍不住。好婵儿,这便体谅寡人一二,不气了罢?”不是要哄吗?他便拉下面子来哄一下又如何?

被那种热切的眼神看着,虞婵好容易控制住了恶寒的冲动。不过原主面对这种情形的反应应该是感动,所以她敛下眼睫,不言语。看起来今日是她自作多情了,昭律哪里会是明君?大概登徒浪

87第八十六章 乃颜高娃

结果这一晚上,虞婵依旧没见到所谓卧病在床的平王一面。因为后者嚷嚷着要她小心,只让宫监喂他喝药,然后让虞婵回去休息。虞婵求之不得,即刻就谢恩告退了。不过她在去看药炉子的时候见到了太医令,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叫医清。虞婵觉得这大概是有真本事的,因为这时代能活到古稀之年本身就很少见,不由得就多问了几句。

只不过这老头儿也成了精,问平王的病情十有七八能被扯到别的地方去,剩下那两三分无关痛痒。虽有意笼络一下,但手里没什么底牌,虞婵只能作罢。想必有这样的太医令守着,就算平王想死也没那么容易,于是她放心地回去补觉了。

待到她离开,医清眯缝着的眼睛里才露出那么一丝精光。他也不扇炉子了,直接放下大蒲扇就转进了内室。“王上,夫人已经走了。”

“噢?她说了什么?”昭律坐在榻边上,盯着满地狼藉瞧。他这番做戏丝毫没有收到该有的成效,自然心情不太愉快。

“问了微臣几句风寒发热,又问了几句家中老小,这便没了。”医清恭恭敬敬地答。他能活到这么大岁数,除了精湛的医术之外,自然还有敏锐的政治嗅觉。他从越武王在位时就在越王宫中做太医令,如今也有二三十个年头了,昭律就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别人只当他愚忠,他们又哪里知道真正的平王什么样?若是他们知道平王一直在韬光养晦,那些声色犬马酒池肉林都是做给世人看的,肯定要惊掉天下人的眼睛罢?

这些昭律自然也是记在心里的。要不是医清暗中相助,他哪能毫无破绽地瞒过那虎视眈眈的秦兴思?樊姬一向对谁都体恤,这多问两句也是正常的。对他还没到不假辞色的程度,但是那态度显然就冷淡了。想来想去这事情也是他自己做出来的,还是得自己解决。

思及此,昭律叹了一口气道:“这深更半夜地还要劳烦您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了,就在寡人这里歇到晨里再走罢。”

第二日里,这消息就和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平王的后宫。平王突发疾病,这是其一;只召了樊姬去服侍,这是其二;太医令医清一夜都未踏出朝明殿一步,王上还因病罢了朝,樊姬却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又出来了,这是其三。

这姬到底宠是不宠,这病到底重是不重,当真是引人深思。众多嫔妾之中,最关心这件事的,莫过于涌碧殿的主子秦姬了。能被虞婵和昭律都提到日程表上的人,秦姬当然有她值得注意之处。

平王刚即位一年多,虽醉心玩乐,但都是泠人舞姬之类,后宫并不如何充实。王后自然是没立的,这三位夫人里也只有秦姬一个。九嫔倒是有个半满了,其中最炙手可热的就是这位秦姬文慧。

秦文蕙是当朝令尹秦兴思正室夫人所出,上头还有两个嫡亲哥哥。秦家世代官居令尹,在越国权势滔天。秦令尹又是老来得女,疼得无法无天,自是不舍得送进宫里做嫔妾的。只是架不住秦文蕙一见昭律终身误,哭着喊着要做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