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滟心里本便是不喜那银白色的,一来和沈璧,夜倾的坐骑极像,下意识就有些排斥,再来那殷红若血的马也莫名让她移不开视线,虽则她其实一向都不喜欢血的颜色。
众女听闻旖滟的话皆觉她以德报怨,倒是皆不再多言,只笑哄哄地催促着旖滟下去试马。一行贵女沿着山坡策马而下,她们远离,后头才有一队六个女子纵马过来。这六人中二人是千安王沈家的姑娘,另有白如玉,剩下三人却也是寻常总跟着萧靥儿肆意欺负过旖滟的。
她们到了山坡上,沈晴眯着眼瞧了眼纵马飞奔在最前头的旖滟身影,冷冷一笑,转头便对妹妹沈雨丢了个眼色,两女同时驾马将神情怏怏坐在马上的白如玉夹在了中间,沈晴劝着道:“好了,白妹妹便莫不开心了,不就是被盛旖滟给气晕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记得以前盛旖滟还在妹妹的逼迫下吞咽过发馊发臭的泥汤呢,人家现在还不是咸鱼翻身,扬眉吐气了?一次两次得失算不得什么了。再说,今儿便是骄阳公主不也在那贱丫头的手中吃尽了苦头,相比之下,你那点事儿真算不得什么。既然来了,便该好好游玩,你越是这样愁眉苦脸的便越是提醒别人方才被羞辱之事,这又是何必呢。”
方才白如玉醒来,只觉丢尽了颜面,本是想先行离去的,可沈家姐妹却拉着几个平日交好的姐妹过来非要拉着她一起玩,盛情难却,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以前沈家姐妹和萧靥儿也是要好的,故而她和沈家姐妹倒不算陌生,但沈晴和沈雨仗着出身王府,自视甚高,对她总是颐指气使,何曾像今日这样热情过。方才她还有些疑惑,现在见沈晴和声细语地劝慰她,她心里便只剩下了感激。
那边沈雨见白如玉面色动容,便也笑着道:“以前我们姐妹只顾自己玩闹,疏忽了白妹妹,如今萧家抄家,盛旖滟又骗住了那群没脑子的,就只剩咱们几个能瞧出她阴险真面目的,她如今风头正盛,接下来岂能伺机寻咱们报复?所以咱们几个才是要抱成团,好好相处的时候,白妹妹说是不是?”
沈雨言罢,其她几个正因旖滟变强而惊惶的小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称是,白如玉听闻此话越发信任沈家姐妹,心里最后一丝疑惑猜忌也烟消云散了。
此刻山坡下传来一阵的惊呼喧嚣声,沈晴望去却是旖滟抓着马鬃竟直接跃上了那匹通身殷红滴血的汗血宝马上,马儿显然发了狂,已带着盛旖滟向着东边的山谷冲了过去。
将这一幕瞧的清楚,沈晴勾了勾唇,拉了白如玉便道:“这处没什么好玩的,白妹妹,走,咱们去那边谷中猎些野味去。”
言罢,她率先便一抖马缰,扬鞭向着东面旖滟消失的那处山谷冲了过去。白如玉被几人开导劝解一番,此刻也有了笑模样,自然紧随而上。
沈雨行在最后,抬头望着下头的野马场,见方才跟随旖滟身边的一众贵女们多都因知追不上发狂的汗血宝马,故而并未追着旖滟离去,而是留在下头瞧贵公子们选马驯马,而更远处分明有一骑黑马驮着一个男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也往东面山谷去了,她眸光阴毒一闪,这才勾唇扬鞭,飞驰而下。
她们赶到山谷时已是两刻钟后了,刚入林子,沈晴双眸四扫便在一颗树上瞧见了一个小标记,她登时便扬唇一笑,道:“咱们往那边去,你们瞧那边林子多葱郁,定然有很多小野兔什么的。”
言罢率先便打马而去,白如玉被沈晴姐妹引诱着不知走了多远,跑着跑着,身边却突然只剩下了沈雨一人,她扭头四扫见没了众贵女不由一诧,道:“咦,坏了,沈姐姐我们二个是不是不知不觉走岔道了,怎么不见了万妹妹几个?”
沈雨回头装作才发现此事一般,蹙眉道:“都怪我,只顾着拉了沈妹妹追那只兔子,倒是丢了姐姐她们,不过她们应该就在这附近,说不定这会子也正找我们呢。这样吧,白妹妹你在这里稍等一等,我去寻姐姐她们,也省的我们两个一起去走错了方向,倒会和姐姐她们错过。我先往那个方向找,若是姐姐她们寻过来,你也好带她们一起来寻我。”
白如玉闻言不疑有他,当下便点头,道:“那沈姐姐自己要小心些,真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自己去谷再寻侍卫来找也是一样的。”
沈雨点头,冲白如玉一笑便掉转马头冲进了密林中。
白如玉独自留在原地等了片刻,忽闻西边的草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草丛,这片山谷原就是为贵人们狩猎用的,早驱赶了凶猛的野兽,只放了些兔子,野鸡等没什么攻击性的动物,白如玉闻声倒也不怕,从箭囊中取了支箭搭在弦上,双腿一夹马腹向西边有动静的地方行了两步,她刚用弓箭拨开碍眼的树叶,便感一股凌冽的破风声扑面而来,接着只来得及睁大眼睛,眉心便被一支白羽箭狠狠贯穿,甚至没来的及叫出一声来,她的身子便从马背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双眼圆瞪,却已是气息全无。
065 我是毒蓖麻,绝非软柿子
沈雨策马奔出一眼便见了前头正探头往这边看的沈晴,她忙过去,面上带着一些惊惧和惶然,道:“姐姐,咱们这样弄死她,会不会出什么大事,我这心里总是慌慌的。”
沈雨和沈晴皆非什么善类,虽则小小年纪,但是两人手上却早已不干净,皆曾弄死过几个不得心的奴婢,可那些奴婢都是身贱之人,弄死了也便像是捏死一只小猫小狗一般,不会怎样。这次到底她们弄死的是一起玩闹长大的官宦人家小姐。
那白如玉说什么也是侍郎府中的小姐,这一会儿倘使出了什么披露,她们可是要偿命的,弄不好王府也要牵扯起来。方才做的时候沈雨并不觉得如何,此刻却突然后怕追悔起来。
沈晴听她如此说,也被她情绪感染,目光慌了一下,便闻沈雨道:“姐姐,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我回去阻止……”
她说着掉转马头的手却被沈晴握住,沈晴此刻面色已沉定了下来,眯眸道:“无毒不丈夫,倘使现在不收拾了那贱丫头,等她以后羽翼更加丰满,成为砧板鱼肉的可就是咱们了!祖父为了祖母写下绝情书,可却没说咱们不能寻盛旖滟自报私仇,茹妹妹和欣妹妹还有姑母的仇不能不报。咱们堂堂千安王府的门楣也不能被她一个卑贱的贱人给践踏了。再说,这事儿是公主吩咐的,公主的意思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真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还有宫里这两位为我们姐妹顶着呢,怕什么!”
沈晴言罢,沈雨却还是有些神魂不舍,道:“公主如今都被那小贱人气得晕厥过去,回宫养伤了,哪里还顾得上咱们!这杀害官宦小姐可是要背罪进刑部大牢受刑的啊!”
沈晴伸手拧了下沈雨的手背,道:“出息,倘若不是为此,咱们干嘛还设这个局,就是要让那小贱人好好到刑部大牢中尝尝刑部八百八十八般刑具的滋味。那刑部尚书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娘舅,小贱人进了刑部,便别想清清白白,完完整整地出来。进了那种地方,一辈子也就完了。到时候清白也没了,脸蛋也没了,再缺只胳膊少条腿的,我看那什么邪医谷的谷主妙手回春能否医好她!只怕到时候她那残破的身子也引不来邪医谷主半点兴致来。我可听说进了刑部的女子都是要被里头狱卒轮番上个遍的,呵呵,盛旖滟这么个大美人,说不定刑具没上,便得被男人折腾死!妹妹,就只差一步便能达到目的了,现在撤手你真甘心?”
沈雨听着沈晴的话,脑补着她话中描述的盛旖滟百般凄惨的情景,一抖马缰道:“姐姐,咱们快离开这里,还要引人过来看好戏呢。”
旖滟跳上汗血宝马后那马儿狂躁地带着她一路便冲进了这片山谷,一面甩动身体,乱踢乱跳企图将她扔下来,一面在山林中来回冲撞,试图用山石树木将旖滟撞下马背。驯马原就是比耐力,比谁更强势,旖滟虽双臂双腿都已酸胀肿痛,但不管那马如何她都死死攀附在马背上,誓要叫这马儿服输认主不可。
一人一马不知一来一回地较劲多少次,也不知折腾了多久,跑出了多远,那马已气喘吁吁,旖滟也精疲力尽,感受到马儿慢慢有松软下来的趋势,旖滟心里一喜一面依旧死死地坚持,一面开始运用她的驯马经验抚摸马儿,和马儿说话。
果然,没过许久,那马儿许是瞧出旖滟比自己更强势,再挣也是徒劳,便长嘶一声舔了舔旖滟的手,算是妥协认主了。旖滟扬唇一笑,并不急着往回赶,和马儿亲热了一阵,巩固了感情,见天色已不早,这才驱马慢悠悠地寻了来路回走。
许是跑的偏了,这一路竟也没遇到人,只在经过一处山坳时远远瞧见沈璧驾驭着那匹银白色的汗血宝马竟也在林子中。红马见到同伴,撒了欢地要过去,旖滟新主人上任三把火,生生叫它安生下来,随她避开沈璧离去。
她纵马没奔出林子便突然双眸一闪,随即唇角略勾起了一抹微冷的笑意。她分明感受到了被人窥视之感,不管这藏在暗中的是何人,既行窥探之举便不会按着什么好心。
敌不动,我不动,旖滟装作未曾发觉,悠闲地驱马继续往前,仔细倾听和观察四周,当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时,她连眼睛都未眨动一下。心里默数,一二三,果然三声落下,忽而一道破空声从身后急速掠来,她眯着眸子回头,扬了下眉,一支箭羽从她头顶一臂之处飞过,直直射进了头上树叶茂密的枝桠间。旖滟仰头望去,却见一阵白色粉末像雪般散落了下来,风一吹一股浓浓的香甜之气在空气中荡漾开来掩盖了那血腥之气。
这味道……是mi药?
呵呵,这是谁要害她。
旖滟捏着鼻子装作惊慌地驱马退了几下,接着身子一软伏在马背上,又软软地从马背滑落到了地上。
她无声无息地躺倒,果然不足一息间便听到东南方向有脚步声急速靠近,片刻树叶响动,有人闯过几步开外的灌木丛跳了出来,慢慢向她靠近。
感受到有人站在了身旁盯着自己,旖滟依旧没动。静心听来人的气息和脚步大小,轻重旖滟已分辨出来。来者唯有一人,且是个男子。
此刻听闻身前男人盯着自己突然呼吸粗重起来,还用那种赤裸裸贪婪的目光上下扫视自己,接着开始吞咽口水,解起衣服来,旖滟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便是一阵恶心。在男人蹲下倾身伸手过来时,她毫不留情地便猛然扣住了男人的伸过来的手腕,用尽全部气力狠狠一折,用力握住揉捏,随着一阵清晰的骨碎,旖滟知道男人的手是废了。
可这样的剧痛,却不闻男人惨叫一声,只因旖滟右手扣住男人手腕的同时,左手已已反手自肩头探出五指成爪死死捏住了男人的咽喉。
一击而中,她右手厌恶甩开男人的手腕,满意地瞧着那只方才还企图玷污自己身子的脏手像烂泥一样垂下去,对这些时日的锻炼和食补极为满意。要知道凭借着刚穿来时本尊的力量,想要这样轻易捏碎一个成年男人的手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愉悦一笑,这才缓缓从地上屈膝站起来,拽着男人的咽喉转过身来,入目是个瞧着二十来岁的贵族公子,穿戴讲究,只是外袍此刻已被他扯开,五官俊俏,只是此刻他因被掐了咽喉,面色涨红一片,更因手上疼痛五官扭曲,俊俏的脸便狰狞了起来。
迎上旖滟笑意盈盈的美丽面庞,他两眼圆瞪,里头惊诧过后是慢慢的惧怕。眼前女子,捏着他的咽喉,手是那样的沉稳有力,瞧她呼吸间捏碎自己的手骨,他一点也不怀疑她只要素指轻轻一动,他比手骨脆弱几倍的喉骨便会折断。
可怕的是,面前绝丽佳人的脸上身上竟然一点杀气都瞧不到,她的脸上是笑,眼睛中也是笑意,温和亲切的好像出门碰到邻家大哥哥报以一笑一般。可她越是这样,他便越是胆战心惊,差点没在她黑沉沉笑盈盈的眼眸下小便失禁。
“呵呵,于人合谋前,王家公子便不曾好好研究下要陷害的是个怎样的人吗?你瞧,将毒蓖麻当成软柿子来捏,非但手要伤连命都要搭上呢。”
这公子乃是大理寺少卿王家的嫡子,大理寺少卿是翼王一党,这王江自然也是君卿睿的忠狗,以前本尊去寻君卿睿便见过他。他是个好色之徒,寻花问柳,只要是美人便连良家妇女也不是没沾染算计过的。以前他便总用色迷迷的眼睛去看本尊,只是到底碍于盛旖滟挂着君卿睿未婚王妃的名头不敢动手,自旖滟变了性子成为真真正正第一美人后他更是夜不能寐,一心想着如何一亲美人芳泽。
故而沈家姐妹一和他密谋此事,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本以为今日可美梦成真,却没想到此刻瞧着美人,明明还是那么国色天香,可是却只叫他毛骨悚然,只觉面前美人若邪魔般骇人。
旖滟的声音娇娇软软,听得王江却浑身颤抖,见他脸色已紫红,旖滟才收敛了笑意,道:“是谁令你在此毁我清白?你是现在说你,还是留着到了阎王殿对鬼差阎王交待!”
王江身子一抖,忙拼命眨眼,旖滟松开手,王江便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拼命咳嗽了起来。旖滟并不着急,既然是有人要这王江来毁她清白,自然是要留给王江得手的时间的。
她见王江缓过了些劲儿来便一脚抬起踩在了他的胸膛上,狠狠一揉,王江刚刚有些顺畅的呼吸立刻又局促起来,旖滟随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羽来二话不说便抵在了他的两股之间,稍稍用力用尖锐的箭头往下一刺,王江当即惊恐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