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 / 2)

旖滟顺势起身又在一旁坐了,见君卿洌神情清朗,不由一笑,道:“既已是食君之禄的幕僚,小女便该忠君之事,小女的第一道进言便是,请太子殿下明日联合百官一起弹劾太傅盛易阳。”

君卿洌显然没想到旖滟会突出此言,蓦然一愣,接着却又面露沉静,道:“何以?他说什么都是滟儿妹妹的父亲,是滟儿妹妹一生的依仗。更何况,太傅是本宫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本宫若带头弹劾太傅,岂不是有违天理人伦,不尊师道,不恩不义吗。”

娘家确实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最大靠山和依仗,不管她多么恨盛易阳,都没有盼着盛府倒霉的道理,她是盛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她是傻子才会做自掘坟墓的事。

旖滟自然不是傻子,即便她痛恨盛易阳也该不会对盛易阳下手才对,君卿洌是这样想的,盛易阳也是这样想的。然而偏旖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岂能不叫君卿洌惊诧。

他不会想到,旖滟根本就不是这古代的女人,作为现代人,又是孤儿的旖滟,她从来都是只靠自己的,根本就没想着要依仗什么娘家。

见君卿洌诧异,旖滟便轻声道:“盛易阳宠妾灭嫡,早便不容于世,他连齐家都做不到,又如何能舔居于朝堂,治理一个国家?太子殿下有此太傅,更会影响清名,会令天下人质疑太子殿下的能力和品行,此其一。”

见君卿洌双眸一闪,认同的点头,旖滟方又道:“翼王被杖责,皇后被禁足,东宫如日中天,此刻倘使太子殿下能秉持公正清明的处事态度,率领百官弹劾太傅,世人非但不会觉着太子不尊师道,不恩不义,反倒只会赞扬太子心中有大道大义,处事公正不徇私,要知道太子和太傅,不仅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更是君和臣的关系,臣子有过君王惩之,为帝者何来私恩?太子殿下领头弹劾盛易阳,东宫之势必定更上一层楼,此其二。”

“为帝者何来私恩?滟儿妹妹此言甚是。”君卿洌再度沉吟称是。

旖滟便又道:“盛易阳并非清廉忠直之臣,这些年他做过不少枉法之事,而且这些罪证都被沈华娥搜集,这些证据兴许已重回盛易阳手中,但世上没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便必定能被翻出来。我和千安王府已成死仇,难保千安王不会从盛易阳处下手,倘若让其寻到罪证告盛易阳一状,彼时盛易阳落马没什么,却要连累了殿下。更何况,盛府之事弄的满天下皆知,盛易阳齐家不严,宠妾灭嫡世人皆知,明日翼王一党必定会弹劾于他,太子殿下倘使不弹劾他,即便是置身事外,在百官和世人眼中也是袒护盛易阳的,既然世人心中已有公道,太子袒护一个品行有问题的人,岂能不被百姓非议徇私?既不能置身事外,那倒不如带头弹劾。到时候,翼王等人的弹劾免不了为私利之嫌,可太子的弹劾却是为大义大道,一个清正,一个徇私,对比之下,相信皇上,百官和百姓们心中都会有一番计较。”

旖滟说出这三个理由来,君卿洌的双眸已明亮如星,旖滟抿了口茶,这才又道:“至于我,我很小气记仇的,盛易阳不将我当女儿看,我又何必将盛府当成娘家,再说,此刻盛易阳因这些被罢官,总比来日他所做枉法之事被翻出来,我跟着他抄家灭门来的好。”

再有,盛易阳根本就是想将她当成往上爬的阶梯,她想将盛府当娘家来依仗,便脱不了被盛易阳但台阶来踩的命运。她可不想被盛易阳如此利用,盛易阳最重视的便是他的权势,他的荣华富贵,她就要他先丢官,夺去他最在乎的,再一点点抢走他所拥有和在意的一切!

君卿洌听了旖滟的话,唇角扬起,戏言道:“最毒妇人心啊,以后我可要对滟儿妹妹再多用心两分才成,若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滟儿妹妹,那可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明日翼王一党是势必要弹劾盛易阳的,那些朝中清流自然也会秉持公道纷纷上折弹劾,若是他东宫一党也都上折弹劾,百官中的墙头草,观望的自然也都会附和,这样一来,可当真就是满朝文武,千夫所指了。到时候便是皇上想保盛易阳都是不能,更何况,盛易阳也没有让皇上顶着满朝文武和天下人的压力去保他的那个能耐啊。

080 她待他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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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上君卿洌戏谑的黑眸,旖滟淡淡一笑,道:“最毒妇人心吗?要知道这世上那些毒妇本都是纯真无求的少女,但凡这世道能给她们一条活路,她们便不会叫一颗心变得歹毒,若说最毒妇人心,那毒也是男人和这个世道种下的。”

旖滟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君卿洌却只当方才一句玩笑话竟是戳中了旖滟的痛处,令她生了误会。

他一惊,心急之下想也未想便伸手抓住了旖滟放在椅背上的柔荑,紧紧抚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才我那只是一句玩笑话,盛易阳既做了枉法之事,一旦被查出抄家灭门,一世清名也全毁了,倒不如现在因齐家不利被弹劾罢官,他待滟儿妹妹那般不慈,滟儿妹妹还为他这般谋虑,滟儿妹妹又怎会是毒妇呢。”

旖滟没料想到君卿洌会突然动手,没防备下被他抓了个正着,她挣了下,奈何君卿洌情急之下抓的竟是极紧,她这一挣非但没能令他脱手,反倒使得一只手尽数落入他的大掌中,被密密实实包裹住。

旖滟蹙眉盯向君卿洌,但见他的俊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情急和紧张,她目光清锐,正欲言却听闻一声冷叱从外头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说话间一道白影风般扫进了花厅,如箭的目光像含了能灼烧人肌肤的毒液直盯旖滟和君卿洌握在一起的手上。此刻会出现在旖滟闺院的,除了凤帝修不做二想。

旖滟眸光转到凤帝修身上,见他唇角分明带着两分薄淡的笑意,面上也是春风般的和气,可一双眼眸却寒彻骨髓,泄露了所有情绪,任谁一瞧都能看出这厮此刻心情不妙,杀人的心都有,她愣了下。

凤帝修这人极狂妄,怒时,要么是清清楚楚地表现出他的愤怒和狠戾,毫不加以掩饰,要么就面若春风,叫人根本就探究不出他半点心思来,像这般欲怒不怒的模样,旖滟还当真没见过,瞧着他,她一时竟也忘记了再去挣脱。

倒是君卿洌率先回过神来,不曾回答凤帝修的问话,他只又回头瞧着旖滟,声音柔和地道:“滟滟妹妹的心思我都明白,即便滟儿妹妹是毒妇人定也是这世上最可爱美丽叫人怜惜的毒妇。”

旖滟回头见君卿洌一脸认真地说出这话来,才想到手还被他握着,只她刚要挣,君卿洌便已松开了她。接着他用方才拉着她的左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冲凤帝修道:“狄谷主怎还站着?本宫以为狄谷主住在盛府多日已不拘谨,怎还如此见外,快快请坐。蓝影,还不给谷主上茶。”

君卿洌这话说完,凤帝修眸子中的锐色倒消弭不见了,面上只剩下温悦的笑意,只他心里却已被气炸。

旖滟不喜欢被他派的人盯视着,那日听了她的话,他回去便将人都撤了。今夜风雷大作,君卿洌又是武功高手,君卿洌独身一人潜进弑修院来,他根本半点都不知道。他这会儿过来是传授旖滟内功心法的,谁知他冒雨过来,竟就瞧见了花厅中君卿洌握着旖滟的手含情脉脉的一幕。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男子进了他心爱之人的闺院,这已够令他郁结了,又瞧见这样暧昧的一幕,凤帝修五腹六脏简直都要冒烟自爆了,他冲进来,旖滟竟还任君卿洌握着手,君卿洌更是嚣张,拉着他女人的手说着煽情的话不算,竟然还表现地像此间的男主人一般,更令他气恨的是,君卿洌是蓝影的旧主子,君卿洌话落,蓝影连一丝迟疑都没有,竟恭顺地真跑去倒茶了!

这倒真真像是他是不速之客,闯进了别人的家!

凤帝修心恨不已,却笑得一派悠然,他身影一动,可却并不往君卿洌相让的那太师椅去,反倒是到了靠北窗的那张雕花美人榻前,接着手指一挑便松了腰带,竟是解起衣服来,口中闲适地道:“蓝影,记着冲甘露茶。”

他言罢已将解开的腰带随手丢在了美人榻上,那边蓝影背对这边冲茶,闻言便回道:“奴婢知道,自然冲谷主最喜的甘露茶,而且要第三泡的,最是微苦甘长嘛。”

“好奴婢,还要谢谢太子殿下,将这么可心的奴婢送给了滟滟。”凤帝修说着已是脱去了一身白色外裳丢在了一旁大太师椅上,双脚将靴子一蹬一脸舒坦地滚倒在了美人榻上,这才又瞧向了君卿洌,道,“我到了滟滟这里怎会客气见外,太子殿下实在是多虑了,我这一身湿透,脱下来晾上一下,失礼之处太子殿下莫要见笑啊。”

凤帝修此刻身上虽没露半点肌肤出来,但却是穿着一身的亵衣亵裤足衣,这般模样根本就是拿旖滟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家。他此举太是不妥了,根本就是大为失礼,可他偏做的理直气壮,自然而然,那悠然躺在美人榻上翘着腿的模样,根本就叫君卿洌有种这里就是凤帝修寝居之处的错觉。

他剑眉蹙起,面色难看起来,见旖滟坐在一旁吃茶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君卿洌便更是双拳紧握,银牙紧咬,满脸铁青了。

一个男人在一个女子面前脱成这般模样而那女人竟半点反应都没有,这说明什么?根本就说明凤帝修不是头一次这样干!他竟和旖滟已亲密到了此种程度吗?!

听着蓝影的话,再瞧凤帝修这嚣张的态度,君卿洌立马成了五腹六脏要冒烟自爆的那个。

凤帝修将君卿洌难看的脸色看在眼中,心下一阵得意。他早算准了,他脱去外衫旖滟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话,他入住盛府那日,这女人穿着撕的乱七八糟,露着亵衣亵裤的衣裳都敢跑到千安王府去夜探,见到他一点遮掩意思都没有,这女人比他更不将礼数规矩看在眼中。可君卿洌不了解旖滟这性子,见旖滟没甚反应,只怕要被自己气死。

当然,凤帝修也知道,今日旖滟又清理了下院子,如今弑修院的大小奴婢都是旖滟的心腹,这处又只蓝影伺候着,他如此根本就不会传出去影响了旖滟的闺誉。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得色,于君卿洌目光相触,空气中似有烟硝相激而起。

蓝影伺候在屋中,她泡了茶转身见凤帝修脱了衣裳躺在美人榻上,不由一诧,随即面露恼色,只她未言,便察觉到了屋中两个男人针锋相对的气氛,又见旖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便又闭上了嘴。

旖滟冷眼旁观,岂能感受不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无形战争?原是君卿洌先动了心思,故意刺激凤帝修,旖滟心中已然不悦,倘使凤帝修不接招,旖滟自会帮着他,可偏他比君卿洌更过分,见两人旁若无人地对峙起来,旖滟只觉幼稚,她执杯品尽盏中茶,便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冲愣着的蓝影道:“我的好茶不是给那心浮气躁之人呈了口舌之争后牛饮解渴的,都倒了吧。”

言罢她已起身,越过凤帝修和君卿洌相激的目光直接便出了花厅,冷声道:“送客。”

见她恼了,凤帝修和君卿洌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本是都欲追上佳人解释好言一番的,可瞧对方皆是此意,便都又气怒地瞪向了对方。君卿洌懒得再和凤帝修斗气,倒令旖滟生怒,他想要紧的还是让旖滟消气,于是他率先不再理会凤帝修的怒视,转而去追旖滟。

凤帝修却刚好相反,他左右住在这盛府中,君卿洌想当着他的面再有靠近旖滟的机会那是做白日梦,君卿洌想去哄旖滟,他便就不让。待解决了君卿洌,他再找旖滟赔礼便是,左右君卿洌总是要回东宫的,耗不过他。

故而他见旖滟出去,并未再追,反倒是上前两步直接抓了君卿洌的手臂,道:“怎么本谷主一来,太子殿下便要走?太子殿下难道对本谷主有什么意见不成?滟滟都送客了,太子殿下若不愿走,还是随本谷主到惜颜院去坐坐吧。”

凤帝修何等能耐,他抓住君卿洌的手上用了内力,逼的君卿洌不得不回身也聚内力于臂膀,他全力应对凤帝修,那边旖滟的一角蓝色裙裾已消失在了花厅中。

君卿洌回眸盯向凤帝修,凤帝修的双眸微眯着,暗涌浪潮,君卿洌知道今日凤帝修是要跟他耗上了,他想再和旖滟单独说话根本就不可能。登时便有些懊恼方才的鬼迷心窍,本来旖滟和他合作关系已是进了一步,偏他一瞧凤帝修大半夜地跑来弑修院登堂入室竟似寻常,瞬时便被妒意迷了心窍,惹恼了佳人。

君卿洌懊恼一瞬便平静了下来,沉声道:“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再去叨扰谷主了,本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