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敛起这些遐思,萧仲麟最关注的是郗骁面对官员弹劾时的态度。

这几年了,就算朝堂官员群起而攻之的时候,郗骁都是一言不发,不辩解哪怕一句。

在萧仲麟登基之初,册封郗骁为摄政王的前后,郗骁亦是始终保持沉默。

但凡他上折子,便是列出官员的罪行,请朝廷按律处置。

郗骁骁勇,孤傲,是真正的军事奇才,亦对天下军政了如指掌,不论朝廷之中武官的任免、两军对战时的排兵布阵,都无人能及。

——郗骁是这样的一个人。

萧仲麟最终的感触是更为钦佩。

他也知道,自己该用心寻找更加忌惮郗骁的理由,可惜亦可喜的是,他找不到。

自己的摄政王,是这样的一个人。

萧仲麟不自觉地牵唇微笑,命卓永把书案归置整齐,将上午带来的这些东西全部送回原处。

卓永瞧着萧仲麟心情不错,只当是许持盈的功劳,待小太监收拾已毕才禀道:“皇后娘娘今日亲自下厨,这会儿来服侍皇上用膳了。”私心里,他觉得皇后与摄政王的流言蜚语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眼下最要紧的,是皇上把皇后哄好,在这基础上,才能展望更好更稳固的前景。

“快请。皇后既然亲自下厨,晚间便不需传膳了。”萧仲麟即刻起身,“朕去换身衣服。”

卓永笑呵呵地称是,快步走到门外,亲自将许持盈请进御书房,帮忙摆饭安箸。

萧仲麟转回来的时候,见四方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油盐炒枸杞芽,麻辣肚丝,一品豆腐,清蒸鲈鱼和乳鸽汤。

在许持盈那边,是油盐炒枸杞芽、麻辣肚丝,其余两菜一汤在他这边。

许持盈笑盈盈地道:“早知道晚间不传膳,臣妾便多做几道菜了。眼下……实在是委屈皇上了。”

卓永听了,眉眼间有了笑意。

萧仲麟听了,笑意直达眼底,“皇后辛苦,快坐。”语毕,打手势示意卓永等人退下。

卓永是有些担心的:万一……他是考虑万一,皇后把皇帝毒死怎么办?——这些菜肴羹汤还没验过有毒没毒呢。

萧仲麟见他磨蹭着不肯走,不由得冷眼望过去。

卓永在心里哀叹一声,行礼退下。

就算毒死也是自找的吧?况且皇后想下毒的话,也不用在膳食上做文章,手段未免太蠢笨了些。

——碰上这么俩活祖宗,他是真没辙,只能认命。

·

丞相府,外书房。

“……就是这些事情。皇后娘娘请丞相大人明鉴。”甘蓝恭声说完,屈膝一礼,“奴婢去门外等候丞相大人的回话。”

许之焕颔首,“辛苦。”

甘蓝出门之后,室内落针可闻。

许夫人站在许之焕面前,是极为胆怯、受气的小媳妇儿的样子。

许幼澄坐在软椅上,神色忐忑地望着许之焕,“父亲,我没有,真的没有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她急急地为自己辩解,“那些终究是长姐的一面之词。我怎么会与人私相授受呢?”

她现在只需要争取一两个时辰,就能让许持盈的话从指证变成污蔑。下人好说,待得宁王闻讯时更好说——横竖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他除了帮忙隐瞒,顺着她的心思行事,还能作何选择?

“父亲,您好歹派人去查一查。”许幼澄拼力站起身来,做出要下跪的样子,“我终究是在您与母亲教导之下长大成人的,怎么可能做出那等叫人不齿的事?父亲,还请您为女儿做主啊……”

许之焕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许幼澄。

许夫人听完许幼澄的一席话,不乐意了,上前一步,轻声道:“老爷,皇后娘娘便是再任性,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怎么可能言之凿凿?——那可不是她的做派。”

孝顺的庶女,一向是持盈不屑且鄙弃的,她便不免多几分疼爱。可不论怎样,她相信持盈的品行,若不是手里了实打实的凭据,持盈不会断言,更不会连她一并数落、发落。

傲气、跋扈得可恨的一个孩子,跟亲爹亲娘都是打小就唱反调,怎么肯做污蔑别人自打耳光的事情?

谁都不会比她更了解持盈。正如谁都不会比她更了解持盈性子里的可恨之处。

只是,再可恨,那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事情已经闹到了夫君跟前,她还能帮着庶女给持盈难堪不成?——要知道,持盈已贵为皇后,那个皇帝就算再不成样子,也不能改变持盈已经母仪天下的事实。这件事不让持盈满意的话,日后她这个亲娘恐怕都会吃尽苦头,连带的也会连累许家众人。

“母亲!”许幼澄哀哀地望着许夫人,“难道您也认为女儿是那种品行轻浮的人么?怎么可能?我可是自小跟着您学习诗书礼仪的……”

“你闭嘴!”许夫人恼恨地望向许幼澄,“不论如何,你长姐都不会污蔑你的!她要是稍稍理亏一点儿,都不至于连我一并数落!”

想到下午的遭遇,她就坐立难安。

想到许之焕可能因此怪自己教女无方,就更加地恼恨次女不知深浅、长女一丝颜面也不给她。

许之焕喝了一口茶,看向许幼澄,温声道:“你回内宅去。”

“可是父亲,”许幼澄自认还是比较了解他的,知道他越是看起来平静,越是不给人好果子吃,“您……会派人去查实么?凡事都不要急在一时,是您与我说的,眼下……”

许之焕摆手打断她,语气却是更温和:“不要理会那些,回内宅吧,换身衣服,等我唤你来回话。”

“……是。”许幼澄无法,只得由丫鬟服侍着离开。

室内又陷入了令人忐忑的静默。

许夫人的忍耐有限,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低声道:“老爷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