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明月理解地颔首一笑,转身继续应承近前的几位贵妇,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恰到好处。

今时今日的明月,多亏了持盈。

那一年,双亲先后离世,对于他和明月而言,几乎是灭顶之灾。

太难过了。他不论怎样,都要撑着一口气,担负起肩上的责任。

但明月还小——介于懵懂和明事理之间的年纪,无法接受巨大殇痛的时候,实在是难以开解。

他面对着全然崩溃的妹妹,束手无策,自己都被带的要崩溃了。

你面对着一个人,她能给你的只有眼泪、哀伤、抱怨甚至无名火、被迁怒,就算你是她最亲的人,也难以长期承受。

是持盈陪明月熬过了那一段。

小小的、淘气的女孩,因为好友的殇痛忽然懂事起来,对他说阿骁哥,我来陪着明月,你去忙别的事。

一日一日,早间去,晚间回家,明月的哀伤、眼泪逐日减少。

身负武职,有战事便要奔赴沙场,不似文官必须丁忧。第二年,他要离京随军平乱,他要用战功维系住郗王府的荣华,要用荣华保住妹妹的前程。

临走时,最不放心的就是明月。

持盈说,阿骁哥,你要是放心,就把明月交给我和哥哥,我们不会让她受欺负。

他就笑着拍拍她的头,说好,我不在家的日子,郗王府的半个家,由你来当。

她又说,哥,你千万好好儿的,毫发无伤地回来。

他笑着点头,说我会的,不但要毫发无伤,还要建功立业,不然日后怎么护着你和明月?

回到家的时候,明月已不再是他看怕了的脆弱悲戚模样,多了一份冷静沉稳。

兄妹促膝谈心时,明月说起了种种是非。

双亲一走,战事又总有反复,郗王府陷入风雨飘摇,便有好事之人内宅外院地找辙添堵。

她起初懒得与人争,持盈却看不了,指着她的额头训,说你哥在外出生入死,除去报国安民,为的是给你赚个好前程,可你就这么没出息?你要是打定主意做软柿子,索性就直接告诉他,在军中混日子就行,不用那么拼命。而且我也要跟你断交的,郗明月,你可想好了。

她听了就哭,说我知道,可是不知道怎么办。

持盈就给她支招,说你派人给皇后娘娘递话,你是她的亲侄女,她不管为什么,都得护着你。被欺负的狠了,你就去找皇上告状,皇上就算只冲着心疼你哥哥,也会发落那杆子闲人。

她说那叫个什么事?在外人看来是狐假虎威。

持盈则说放着捷径不走的是傻子,哪一日你和阿骁哥被皇室牵连,皇室可不会觉得亏欠你们。

她没话好说,只得照做,果然立竿见影。

王府内外消停了,持盈又给她安排了好多事,女工、茶艺、棋艺、算账,跟她一起学。

幸亏有持盈。明月提及那一段岁月,总是这样说。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恩情并不一定是谁替谁挡刀、承担罪名。

阿骁哥,往后再不会有人这样唤他。铁算盘、小算盘都打得分外精刮的持盈妹妹,已经做了皇后。

想起她一点点大,和明月围着他团团转要礼物的情形,想起自己点着她们的鼻子、拍着她们的小脑瓜恨声恨气训斥的情形,温暖,又怅然。

她们长大得太快了些,都没给他时间转变成温和耐心的哥哥。

郗骁噙着微笑,再为自己斟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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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仲麟回坤宁宫就寝的路上,琢磨着苏道成提及的一事:赵习凛此次在外,物色了几名官家闺秀,原本是要带回京城,但不知何故,半路陆陆续续把人送回家中,只留下了两个。

萧宝明随行,赵习凛没道理也没胆子给自己充实后宅。

这件事让他想到的是宁王、符锦——宁王当初是如何物色到符锦的?宁王会为这种事亲力亲为,逐个相看筛选么?

或许那些女子只是为赵家子弟、亲眷物色的,甚至是得了太后的吩咐给郗骁筛选的——在这些成为事实之前,该怀疑、警惕。

所以,他让苏道成继续留意,末了,又淡淡地说一句“这些事,不必隐瞒摄政王”。

苏道成先是习惯性地称是,随即讶然,之后释然,末了微笑。那样丰富的表情,倒让他云里雾里了一阵子。

萧仲麟进到东暖阁,得知许持盈正在沐浴,便也唤人备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要到今日,他才真正感觉原主的身体生命力复苏,感觉自己是脚踏实地地迎来了新生涯。

很微妙的一种感觉,病痛就是有这种作用。

步入寝室,坐在妆台前的许持盈即刻遣了木香,起身行礼。

萧仲麟讶然,扶起她时笑问:“生一场气,跟我都生分起来了?”

“没有。”许持盈微笑,“是有个不情之请,怕你怪罪。”

萧仲麟握住她的手,“什么事?只管说。”

许持盈眨了眨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今夜,你得去别处就寝。”

“原因呢?”萧仲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