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徐渭朗声念道:
“维大明国浙江绍兴府徐渭、吴兑、孙鑨、诸大绶、孙铤、陶大临、沈默等,是日沐手焚香请旨。伏为桃园义重,众心仰慕而敢效其风;管鲍情深,各姓追维而欲同其志。昔关张结义,为救汉室;管鲍交厚,为匡天下。而今大明王朝,风雨飘摇,内有奸党横行,外有俺答倭寇,生灵涂炭,百姓困顿。”
“我等书生忧国如焚,恨不能肝脑涂地,还大明朗朗乾坤。苦恨无关张盖世之勇,无管鲍兴天下之智。方今之计,唯有以吾等之合力,胜关张之勇毅;以吾等之齐心,胜管鲍之明智。”
“是以涓今嘉靖三十四年八月初六,营备猪羊牲礼,鸾驭金资,瑞叩斋坛,虔诚请祷,拜投昊天金阙玉皇上帝,五方值日功曹,本县城隍社令,过往一切神祗,仗此真香,普同鉴察。伏念渭等身虽贱鄙,心却忠诚,结此‘复兴之社’,期盟言之永固——”
众人便一起沉声道:“齐心戮力,兴我大明,济世救民,矢信矢忠,有始有卒,如或渝此,任众处罚。”
待众人念完,徐渭继续道:“我等谨记富贵常念贫穷,欢乐常念悲苦,兴盛常念衰亡。超脱个人荣辱,始终不忘今日之志,造我华夏开来盛世。”
伏愿自盟以后,相亲相爱,安乐与共,颠沛相扶,苦难相助。更祈大明国泰民安,户户庆无疆之福。凡在时中,全叨覆庇。大明嘉靖三十四年八月初六日文疏。”
念完便将那文书烧掉,算是送给满天神佛审批去了。
众人又一一少了报上姓名,学那古人歃血为盟……刺破指尖,滴在酒坛中,分作七碗血酒,饮下之后。依次又在神前交拜了八拜。然后送神,焚化钱纸,收下福礼去。
不一时,那主持又开一桌上好素席,七人按长幼分坐。开席之前,徐渭道:“有道是鸟无头不飞,蛇无头不行,咱们须得推举出个会首来,对外也好代表咱们复兴社。”
众人笑道:“长兄便推举出一个。”
徐渭笑道:“我毛遂自荐……大家肯定不干。”众人便哄笑起来,听他继续道:“其实没什么好选的,拙言兄虽然年纪最幼,但见识高卓,沉稳大度,最适合当这个会首。且又是他的提议,更是当仁不让。”
众人纷纷点头道:“不错,别无他选。”
沈默连忙谦逊,却被大伙一起推到首位坐下,这才勉强道:“承蒙诸位错爱,沈默只有战战兢兢,尽心尽力,如果做不好,不用你们换,我自己就拍屁股下来。”
众人哄笑道:“你要是做不好,那我们复兴社就解散得了,所以千万得做好。”
沈默笑骂道:“却是赖上我了。”六人便举杯向他敬酒,饮下之后,便算是确立了他的会首之位。
既然在位,沈默便不再客气,沉声道:“有远大抱负容易,难的是实现抱负的道路,肯定崎岖坎坷,艰难险阻,甚至还会有不小的风险……”
孙铤面色变了变,轻声道:“咱们会不会被当成朋党?”
沈默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徐渭、吴兑、孙鑨、诸大绶四人一脸的无所谓,陶虞臣和孙铤则有些担忧。他很清楚,那几位‘一脸无所谓’的,心里不一定无所谓,只不过年纪大些,心里藏得住事罢了。
必须要打消这层顾虑,沈默拿定主意,便沉声道:“先不管别人怎么看,且问问你们自己,这个如何看待这个‘党’字?”
“圣人说:‘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陶虞臣轻声道:“又说‘小人党而不群’,可见这个党字,总不是什么好词。”
“错了。”沈默坚定的摇摇头道:“要我说,小人无党,只有君子才有党。”
“这个说法新鲜……”众人也没有死板教条的,都耐心听他说下去。
“在我看来,党是志同道合的意思。一群人因为同一个崇高的目的走到一起,有志一同,共同奋斗,这才叫做党。”沈默目光炯炯道:“至于小人聚在一起蝇营狗苟,那叫奸党,与我们便如正反两面,永远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