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不自由,”沈默轻声道:“哪能随便离京呢?”
“要不,妾身也留下来吧。”柔娘小声道:“您身边总得有个伺候的。”
“平常怎么办?”沈默低头看看熟睡的儿子,轻笑一声道:“他可是一刻离不了母亲的。”
“平常也留下。”柔娘小声道。
“不行。”沈默摇摇头,断然道:“谁也不许留,连若菡都被我迷晕过去,送到船上了,你还感受不到我的决心吗?”若菡每日起床,都要服用那‘养荣丸’的,但今早却吃了沈默请李时珍配的加料版……就是那曼陀罗花所制的麻沸散……还没反应过来,便昏睡过去,据说要两天才能醒过来。
尽管沈默什么没对她说,柔娘也感觉到,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她紧紧拉着沈默的衣角,红着眼道:“老爷,您可不能有事儿啊。”
沈默拍拍她的脸蛋,笑道:“傻丫头,放心吧。有大师保佑着我呢,谁出事儿我都不会有事儿。”说着看看船头,对船老大道:“准备出发吧!”
分别的时刻到了,他亲亲怀里的平常,小心的递给了柔娘,又蹲下身子,搂住两个儿子,轻声道:“要听话,别老惹你们娘生气,要像个大人一样,保护咱们家……”
阿吉和十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亲亲爹。”沈默笑笑道,两个孩子便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脖子,小嘴在他两边腮上使劲亲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啵’地一声。
沈默抱着儿子柔软的小身子,是真不舍得放手啊,鼻头一酸,险些红了眼圈。
他赶紧深吸口气,抱着两个儿子起来,将他俩交到铁柱怀里,沉声道:“兄弟,该嘱咐的我都嘱咐你了,咱们兄弟一场,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铁柱重重的点点头,沉声道:“除非属下粉身碎骨,否则谁也别想动夫人和少爷一根汗毛。”
沈默点点头,道:“拜托了!”说着便一挥手,示意他赶紧上船。
铁柱深深望他一眼,便抱着两个孩子转身走了,阿吉和平常起初还很开心,但看沈默不跟着,就大声呼唤他……等踏板撤下,船缓缓驶离码头时,两个孩子终于知道,竟要跟老爹分开了,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爸爸,我要爸爸……”
听到那稚嫩而悲切的童声,沈默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不可抑止的淌了下来……雨越下越大,他索性抛掉伞,让雨和泪混合在一起,谁也分不清楚。
因为淋了雨,从通州回到北京,沈默便感冒了,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裹着三床被子还觉着冷。心中不禁暗暗自嘲道:‘这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有病,自然要看大夫了,大夫,自然要请最好的了,而最好的大夫就在府上……李时珍被三尺从资料堆里拉过来,看了看沈默的舌苔,试了试他的脉搏,便道:“不过是偶感风寒,多喝红糖姜水,盖得严实点睡一觉就好了。”说完就要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沈默却拉住他不放,坚决道:“你必须给我开药!”
李时珍闻言讥笑他道:“当官的就是怕死啊,这要搁在老百姓身上,哪个不是扛扛就扛过去了,就你们的身子金贵。”话虽如此,他还是提笔列出个祛风寒、培元气的方子,给三尺照方抓药。
按照他所想,沈默第二天也就该好了,谁知次日同一个时候,三尺又跑过来,急惶惶道:“李先生,我家大人病重了!”
李时珍也是一惊,搁下笔道:“带我去看看。”快步走到沈默卧房,见他蜷在床上一动不动,李时珍赶紧过去,拉起沈默的手,没过几息就变了脸色。刚要说话,却感到手一紧,被沈默用力攥住。
“你没病……”李时珍小声道。
“我没病,”沈默轻声道:“可我被魇着了,所以昏在床上了。”
“这不睁着眼说瞎话吗?”李时珍翻翻白眼道。
“你想不想除掉严党?”沈默轻声道。
“做梦都想。”李时珍道:“你被魇着了,就能除掉严党?”
“是的。”沈默点头道:“就是神奇。”
“瞎说……”李时珍哂笑道:“当我三岁孩子呢?”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沈默问道。
“你骗得还少啊?”李时珍怨念深重。
“嘿……”沈默不禁无语,小声笑道:“我说过大话吗?”
这个李时珍还真没印象,便诚实的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还真谨慎!”沈默笑骂一声道。
“我相信你……”李时珍却突然道:“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沈默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们真是对彼此无比了解啊……”
既然被魇着了,那就不是大夫的治疗范围。当天下午,三尺便去附近的太平观里,请了专门驱魔的道长来家,又是画桃符,又是烧黄纸,还杀了一条可怜的黑狗,整整折腾了一宿,翌日一早才回去。
且不说沈默这边复原了没有,单说那驱魔的道士回到观里,跟掌门回报一声,交了沈家给的钱财,便回房睡觉去了。
那掌门闭关修炼三日,便换上青色的道袍,坐着牛车往西苑去了,他是蓝神仙的记名弟子,每月会有一天入宫服侍。
朱红的宫门内,又将上演一场怎样的大戏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