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沈默看看他,低声道:“这次春祭,是他负责大殿的守卫工作。”
“是,”诺颜达拉道:“因为达尔扈特部没有回来,只能由拜桑的人来担任守卫了。”说着一脸愧疚道:“结果就出了漏子,我已经派人把他看起来,等候大人发落。”
“嗯,”沈默点点头道:“待会儿把他给我送来,我替你教训他一番。”
两人又说了几句,诺颜达拉便起身告辞,但欠欠身,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还有小女的婚事,已经写信请示过大人了。那俺答义子达云恰,其实还有个身份,就是俺答的迎亲使,该当如何回复他,还请大人示下。”
“这个……”沈默有些尴尬道:“是王爷的家事,您自行定夺便可。”
“这是跟俺答的联姻,”诺颜达拉正色道:“藩臣实在不知厉害,还是请大人定夺。”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沈默干笑两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必考虑太多。俺答不会因为你把女儿嫁给他孙子,就再也不侵犯中原,至于你的立场,我是信得过的。”
“大人的意思是,嫁了?”诺颜达拉试探的问道。
沈默点点头,没有说话。
诺颜达拉退下后,几个侍卫压着拜桑上来了。
见了沈默,拜桑伏身在地,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蒙语……不是每个蒙古王公都懂汉语的,但沈默知道,拜桑是懂的。
边上的鲍崇德翻译道:“他向大人请安。”
拜桑接着又是一串儿蒙语。康熙先还静静地听着,至此不禁哈哈大笑,靠坐在椅背上道:“我听说你是鄂尔多斯部第一聪明人,汉话很是不错,怎么还用蒙语跟我说话?”
拜桑见人家知道自己的底细,老脸不红道:“只是略懂而已。”这次说得倒是汉话。
“起来吧。”沈默面色沉静:“我不习惯让人传话,咱们还是用汉语聊。”
“是。”拜桑立起身来,沈默见他五短身材,面色黝黑,脖颈显得粗短些。两道浓眉刷子似的倒剔起来,乱发披散在脑后,刘海却扎成了几缕小辫子,一身慓悍勇武气质,只两腿看去有点罗圈。沈默不禁暗道:‘比起诺颜达拉那个异类,这才是标准的蒙古酋长。’
很快收起心思,沈默淡淡问道:“知道叫你来为什么吗?”
“小人不知道。”拜桑躬身答道,态度非常的谦卑,却透着股老奸巨猾。
“你负责守卫陵殿,现在殿里出了刺客埋伏,”沈默冷冷道:“难道你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实在罪该万死,”拜桑惶然道:“守卫圣祖陵的达尔扈特人都死光了,小人是临时顶差,就出了纰漏,差点酿成大祸,请大人责罚。”说完又跪在地递上。
“只是失察么?”沈默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半晌方笑道:“不是居心不良?”
“苍天可鉴,小人既然已经归附大明,”拜桑赶紧指天发誓道:“一颗心便献给了朝廷,再没有二心了。”
“没有二心?”沈默冷冷一笑道:“我怎么觉着,你的心思最多了?!”说着重重一拍茶几道:“从去年归顺以来,你与土默特联络了多少回?还有白莲教,他们先后送了你多少银子?需要我给你算算账,还是自己从实招来?”
“这个……”拜桑看看沈默,只见他眼中一片冰冷,才知道对方已经起了杀机,两腿一软跪在地上道:“确……确实有过往来,小人愚鲁,以为是私交往来,所以未及时禀明大人,求大人治罪——所受金银,小人愿全部上交,助朝廷军饷之用!”
“放心吧,朝廷岂会稀罕你的钱?”沈默淡淡笑道:“聊试你的心地而已。听说你们草原上有句话:‘没有来由的钱财是吃人的豺狼’,这句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别人无缘无故给你钱,是在将你推向深渊。”拜桑一脸老实的答道:“小人原先和土默特还有白莲教颇有交情,一时不愿轻易与他们翻脸,才糊涂的接受了他们的馈赠。”
“结果呢?”沈默淡淡道:“被他们要挟了吧?明知道他们要对我不利,还把他们的人放进了陵殿,对不对?”
“绝对不是,”拜桑把头都磕出血道:“小人全族都在朝廷手中捏着,岂敢做那种自取灭亡之事?”连忙解释道:“那几名刺客,应该是早就潜伏下了,小人确实不知情。”说着他一咬牙,掰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指,登时面貌扭曲,冷汗直流,颤声道:“但有半句假话,便如此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