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他方才只顾着思量第二条了,那第一条……谢家往后要跟陆家求什么?还广结善缘?他儿子知道善缘两个字怎么写吗?

他这儿子从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向来谋定后动,何况陆家这事其实棘手,他是绝不会为往后虚无缥缈的所谓回报就揽下这桩麻烦的。

谢宗临思前想后,觉得第一条约莫只是凑数的漂亮话,思言出手的缘由应是在第二条上。

朝局自然牵系着谢家,说到底思言还是为了宗族。

谢宗临嘴角微扬,心中大慰,儿子果然成长不少。

拜望了祖母,谢思言回到自己的院子鹭起居。命人烹了一壶万春银叶,他坐到书案后头,一面吃茶一面听长随杨顺禀事。

他离京期间虽也留意着京师这边的消息,但到底人不在京中,有些事知悉得不那么周详。

待他听罢沈安之死的前后,轻笑一声:“果然是个狠人,终究是走了这条路。”

杨顺不懂世子何意,怎生听着倒像是沈安蓄意赴死?

谢思言慢条斯理吃茶。

这世上能让一人永生铭记另一人的法子统共就那么几种,除开终身的陪伴,便只剩下刻骨的爱、铭心的恨,以及以命施恩。

如若前三样无法达成,那还有什么比“因你而死”更深刻的呢?死得越惨,记得越牢。

沈安心机深重,正是看准了陆听溪不是个轻易忘恩之人,特意来这么一出,为的不过是让陆听溪牢牢记住他。

他这是终于发现自己不可能娶到陆听溪,才做出的疯狂之举。即便放弃大好前程也在所不惜。

死了倒也省些麻烦,若再不死,他恐怕就要亲自动手。

他毫不怀疑,陆听溪之所以一直视他为对头,有沈安的推波助澜之功。

杨顺追随多年,每每瞧见世子阴冷的面色,仍会胆寒。这世上但凡得罪过世子的,有哪个能讨得了好。

不过,那个花儿似的娇娇小姑娘,是绝无仅有的例外。

谢思言想起“陆听溪”这个名字,胸臆间瞬时涌起一股激荡炽烈的火浪,嘶吼着、翻滚着,下一刻就要呼啸而出。

他问陆听溪如今可在府上,杨顺硬着头皮道:“似是……似是不在。陆姑娘前阵子病了一场,这才万幸未离京。今日一早便出了门,听闻是去给陆老爷子祈福,外加给……给沈安扫墓。”

杨顺话未落音,便听“啪”的一声,世子按下茶盏,起身便往外走。

陆听溪眼下还滞留道中。

方才沈惟钦发现陆家三房竟与他有渊源,便和她兄长多言了几句。

陆听溪在一旁等待时,左婵却是绞紧了帕子。

她方才在马车中等待母亲,沈惟钦到来不久母亲也回了。她得了母亲的暗示,才知眼前的沈惟钦就是要与她议亲的那个宗室子弟。

她先前就听母亲隐约提过,她要跟一个宗室子议亲,但一听说不过是个镇国将军,就没了兴致。

镇国将军岁禄少,无封号,子孙还只能降等袭爵。总之,这爵位不值钱。而今宗室式微,一个镇国将军更是不值一提。沈惟钦也不招他那个郡王哥哥待见,能得什么好处。

她对这门亲事满怀怨气,当时也便未留意细节,是以方才并不知沈惟钦就是那个要与她议亲的。

但她现在转了念头。看在沈惟钦生得逸致翩翩的份上,她忽觉勉强可接受。只是想起沈惟钦那钉在陆听溪身上、拔都拔不开的目光,她难免心下不快,陆听溪处处都要压她一头!

陆听溪见兄长与沈惟钦叙话毕,欲上马车,却听身后有人走来。

左婵笑吟吟上前:“过几日是我的生辰……”

陆听溪见左婵伸手来拉她,侧身躲闪。

她才避开,骤闻闷响,低头一看,左婵手上的翡翠手串掉到了地上。

左婵捡起手串查看一番,心痛道:“这手串是我新得的,水头最足,我花了两千两银子才买来的……”

陆听溪生于膏粱锦绣,阅遍珍奇,扫一眼便知那手串根本不值那个价,左婵可真敢扯。

“听溪妹妹下回记得小心些,我也不过是要问问妹妹届时可否赏脸光临,妹妹何至于这般激动……”

陆听溪都懒得看她。她方才根本连左婵的衣角都没碰到,左婵竟就要嫁祸给她。

左婵拿帕子小心擦拭手串,仿似又是气闷又是无奈:“这珠子都裂了,往后怕是戴不了了……也亏得今日遇见的是我,不与妹妹计较,若是换做旁人……”

手串实则并无一丝损伤,她方才是看准了下面是松软泥土才扔的,心中暗笑,擦拭干净,正欲收起,手腕猛地被碰了一下,她手一松,眼睁睁看着她才擦好的手串脱手坠下。

这回落得偏,那地方正耸着一块嶙峋怪石,手串不偏不倚砸到上头。

这下珠子真裂了。

往后真戴不了了。

左婵惊呼。这手串虽不值两千两,但也确是上品,兼且样式别致,她十分喜爱。

如今竟硬生生被陆听溪摔了!

左婵捧起惨不忍睹的手串,心痛气恼无以复加,怒声让陆听溪赔,全没了方才的大度之态。

陆听溪笑嘻嘻道:“左姑娘在说甚?方才两次不都是左姑娘自己脱手弄掉的?我还纳闷儿左姑娘说什么不与我计较是何意。”

左婵吃了闷亏,气得只字难言。她瞧得一清二楚,确实是陆听溪碰的她。只是陆听溪那小动作极快,兼限于角度,在场余人怕都没瞧见,只她看见顶什么用。

她忽而转头,捧了残破的手串给沈惟钦看,请他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