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2)

陆听芊低头绞帕子。

沈惟钦没再理会她,回身径去。

陆听芊紧抿唇。

这还是她头一回真正和沈惟钦说上话。

沈惟钦走远后,唤来长随厉枭:“去查查陆听芊胸前挂的那枚透雕蟠螭的出廓玉璧的来历,查着了素来知会我。”

厉枭是他两月前醒来后,从郡王府随侍处选来的——他既觉着自己并非原本的沈惟钦,为策万全,自当撤换从前的旧人。为着此事,他还和他那个处处瞧他不惯的嫡兄很是周旋了一番。

他一眼便看中了厉枭这个名字勇悍、面貌更勇悍的护卫,让他做自己的长随兼贴身侍卫。他想要往上爬,身边的人自然要趁手。

厉枭多年不得志,一朝得用,对他感恩戴德、忠心不二,办事倒也牢靠。

厉枭应诺,待要去办,又听沈惟钦道:“不要惊动陆家人。”

厉枭道:“小的明白。”

陆听溪回到芙蓉阁,正暗暗想着谢思言说的上策究竟是甚,忽闻外间一阵骚乱。

“有贼人闯进来了!诸位姑娘快进来避一避!”

几个丫鬟急慌慌奔进来,又赶忙冲出去将惘然失措的各家闺秀搀进来暂避。

陆听溪却丝毫不乱。她见陆家这边的女眷安然聚在一处,放了心,飞快在眼前纷乱的人丛中梭视。

由于外间的仆妇也进来躲避,不多时,厅内便拥挤不堪。

叶氏见女儿这当口还有闲工夫四下张望,一把将她拽回来,训了几句。

“淘淘,”陆听芝慌张拉住小堂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今儿这么多人,又是青天白日的,怎会有贼人闯进来?”

众人议论纷纷,皆困惑于此。

陆听溪一面和陆听芝等人说话,一面透过人丛缝隙注视着大厅西南一角。突然,她眸光一动,唤来甘松,耳语几句。

甘松应诺,钻入人潮。

陆听芝见闹哄哄半晌也没瞧见什么贼人,松泛下来:“这莫不是个玩笑,特地拿来助兴的吧?”

孟氏瞪她:“都这会儿了,还耍嘴皮子!”

“今日逛园子逛得如何,”陆听芝嬉皮笑脸看向小堂妹,“你就应当一道去,怎能不去呢,生得璧人儿一样,坐在屋里有几人瞧得见,也不能让旁人抢了风头……”

她话未落音,有人挤来,险些摔倒,道了歉,又走开了。

叶氏正提着一颗心,猛地被女儿抓住手臂甩了两下,又被拍了几下衣袖。

见母亲看来,陆听溪道:“母亲衣裳落了灰。”

少顷,甘松回返,在陆听溪耳畔回话几句。

屋里正乱着,大厅的门忽被破开,几个蒙面的贼人举着火铳,逼迫众女眷站到外头的空地上。

镇日坐在后宅喝茶绣花的女眷们哪见过这等阵仗,有几个胆小的吓得走不动路,却不敢违逆贼人的命令,被自家丫鬟连拖带拽架到了外头。

待到众人都在外头站定,几个贼人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许珊的母亲周氏眼角余光在陆家女眷和丁家女眷之间转了转,低头安抚女儿时,嘴角勾起冷笑,再抬起头,却换上惶然之色。

为首那贼人交代身边手下端好火铳,自己气势汹汹闯入人群。

人丛中惊叫连连,贼人所过之处,女眷慌忙躲避。

周氏见那贼人已离丁家女眷愈来愈近,侧退两步,为其让道,却不曾想,那贼人竟在她身前止步,利目望来,一把揪住她,拖死猪似的将她拖了出来。

刀架在脖子上时,周氏仍懵得无法回神,如坠十里迷雾。

那贼人生得虎背熊腰,拎破布似地将她拖到人丛前头正中,厉声道:“尔等听好了!”

“我等今日闯府,不为财亦不为色,为的就是拼个鱼死网破!想来你们也听闻了陆家老太爷在外办差失踪一事。朝廷如今查着的说法是陆老爷子是为匪寇所劫,这也不错,但匪寇实则也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已——若非得人授意,好端端为何要劫扣朝廷命官?那受雇的寇徒便是我们。”

众人惊愣。

“雇匪劫人本也不稀奇,但事成之后,那雇匪之人非但赖掉余下的大半佣钱,还要杀人灭口!也不打听打听,我等在道上是什么名头!我等今日便擒了这无义小人的婆娘,引那狗东西到顺天府衙门好生说道说道雇匪劫持朝廷命官之事!横竖也不得安生,不如拼个玉石俱焚!”

众人面面相觑,又冲周氏指指点点。还有怨恨周氏惹事引来贼人的,怒目而视,恨不得贼人即刻擒了周氏离去。

陆听芊吓得打颤,小声道:“既是许家那位大人得罪了他们,他们为何不去捉许大人,跑来擒一个妇人作甚?”

陆听怡道:“他们既是来拼命的,那必是务必求成。前院都是些爷们儿,家丁、小厮也多在那头,他们不好行事。此间都是些弱质女流,他们容易得手。再者,擒其妻更能辱人。”

“做寿的日子被几个手拿火铳的匪徒闯了后院,怕也是千古未闻的奇事了。”陆听芝感喟道。

陆听溪看着前头惘然惊骇的周氏,微微眯眼。

贼人闯后院倒也算不得什么,最精彩的却还是眼前这一出戏。

还有什么比雇来的悍贼把雇主自家人擒住了更有趣的呢?

暗中雇匪劫持祖父的便是许珊的父亲许祥。许祥得知祖父已被锦衣卫寻见,不日便能归京,担心自己雇匪之事败露,特地雇了一帮亡命徒假扮劫持祖父的匪徒,眼前这些人便是。所持火铳不过是充样子的赝品。

董家庆寿之日往来者众,易得手,更易将事情闹大。许祥命这伙贼人在这日闯入后院,拖了丁白薇的母亲出来,指认雇匪劫持陆家老太爷之人是丁家老爷,若败露,就再让匪徒供述自己是受了陆家人的指使构陷丁家,意图为自家老太爷脱罪。

这是个连环计,但有个很大的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