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竟是改称高姑娘,连表妹都不叫了。

高瑜已是气得口不能言,面色阵红阵白,牙关紧咬。

这都是些什么话!

立在屏风之后的陆听溪挪了挪步。

沈惟钦这番作为,倒有些像沈安。沈安长于市井,嘴皮子伶俐得很,她曾见他与一小厮争持,气得那小厮要扑上去撕他的脸,沈安似是霎时被那气势慑住了,扭头瞧见她,逃命似地跑来,哆哆嗦嗦让她救他。

落后她命人将那小厮拉走,沈安对她千恩万谢,又叫住她,赧然自道他而今只能做些杂活,总被前院那伙吃干饭的欺压,想去她兄长身边做个书童。

陆修业那会儿确实缺个书童,但沈安这等来历的显然轮不上这差事,沈安自家也知,遂恳求她给他个机会,他识得几个字,头脑也活络,最是合适不过。

他又说,他知她仍对他不放心,等他做了陆修业的书童,他就能时常在他们这些主子跟前露脸,也便于他们考察他的人品。

他见她不表态,作势要下跪拜她,却刚好露出补丁叠补丁的一块衣袖。那不知打了几层补丁的袖子已被磨破,内里一片乌青淤血的伤口隐约可见,像是新伤。他撤肘避开她的视线,局促讪笑。

寒酸可怜。

她想了一想,答允向父兄推荐他。转回头想起沈安说前院有几个吃干饭的,着人一查,果有几个作威作福、偷奸耍滑的小厮。她让母亲办了那几个小厮,那几个小厮倒也认罪,只是反指沈安刁滑,可恨他们并无证据。

谢思言也说过,沈安此人工于心计。她幼时懵懂,年岁渐长后,也渐有此认知。但沈安的确洗心革面,并未做甚不轨之事,还为陆家出过不少力,陆家便一直留用他。

外头剑拔弩张,久久相持不下,陆听溪站得乏了,悄悄蹲身舒活筋骨。

沈惟钦正与泰兴公主母女对峙,忽瞥见那扇填漆描金百宝屏风边沿,一小截绣着蔷薇宝相的浅色裙角顺着光洁的大理石地砖划出一点,像个尾巴尖。后头这尾巴的主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露了馅儿,一把将裙角扯回,那浅色的尾巴尖便没再划出。

谢思言往公主府内行去时,杨顺大气都不敢出。

世子爷为了在人前避嫌,不便与陆姑娘一同入府,须稍待片刻。陆姑娘此番到的时候太巧了,竟正碰上沈惟钦。

世子爷方才等在外头时,几乎把手里的茶杯捏碎。

谢思言到得大厅门口,先往里掠视一圈。

目光在锦屏处定了定,又冷眼寓目沈惟钦。

欲待提步,正听见泰兴公主怒道:“我就以陆家之事拿捏你了,你奈我何?陆家老爷子不几日便被锦衣卫押回京了,我想法子拖也能将这案子拖个十天半月,我倒要看陆家届时如何!”

“我才要看看公主届时如何跟祖宗交代,”谢思言大步入内,“太-祖早有严令,后宫不得干政,后妃尚且如此,公主莫非就高一等?国朝自立国之初便代代谨遵,公主竟偏要违忤,胆量不小。”

他字句铿锵沉定,语声冷得砭骨:“亦或者,公主认为自己嫁了人便不受宗室约束了?那不如我将公主干政之事公之于众,让今上将公主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公主以为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两只单身狗的互相伤害#

注意看,沈安自荐那段,既卖了惨,又拿到了岗位推荐,还顺便借刀收拾了跟自己不对付的同事,而且跟心仪的姑娘搭上了话,一举四得。

某蟹:你看我今天是不是男友力爆棚~

作者菌:男友力爆棚是真,怼人实力派是真,醋缸又翻了也是真,你看我总结还到位吗?

某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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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泰兴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却只字难言。

谢思言这是拿太-祖压她,她一旦驳斥,他必给她扣个不敬祖宗的罪名。况她对这位世子爷的秉性也略有了解,知他是个睚眦必报、遇强愈强之人,她但凡与之相争,必不能善了。

她再是气恼,也只能憋着。

“所谓‘敬天法祖,无二道也’,太-祖最重者,唯‘敬天法祖’耳。《礼记》有云,‘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公主今日作为,莫非是藐视太-祖遗训,欲乱朝纲?”

泰兴公主久惯强势,眼下却被谢思言说得冷汗涔涔。

这罪名若坐实了,她的好日子就当真到头了。她插手陆家之事不过是为女儿,并未深想,没想到会栽这么大个跟头。

良久,泰兴公主勉力平复,亲自上前,强笑着说今次不过误会一场,让谢思言切莫说出去。

“我即刻去信,让顺天府衙门那边照常办事,决计不会误事。”

泰兴公主见她这般表态了,谢思言仍冷眼看她,僵了须臾,咬了咬牙,道:“这回对陆家多有得罪,我回头便携礼登门,跟陆家太夫人赔礼解释,世子以为何如?”

谢思言道:“公主问我做甚,问问当事者才是要紧。”

泰兴公主这才想起陆家五姑娘尚在锦屏后面,当下请了出来,殷殷看她,盼能作速息事宁人。

陆听溪只是道:“我不过一个小辈,也拿不得主意,今日只是路过,顺道进来只想问个究竟,公主既已决意来寒舍一叙,有何话与祖母说便是。”

一番话说得绵里藏针,无隙可乘。

泰兴公主挤笑:“正是此理。”

等陆听溪等人离去,高瑜上前,满面忧色看着母亲:“母亲……当真要去给陆家人赔罪?”

母亲那般刚强的人,被人迫着去赔礼还是平生头一遭。

“去,自然要去,”泰兴公主陡然转头,阴恻恻盯着高瑜,“沈惟钦之事就此作罢,京师富贵公子遍地,你嫁谁不好!”

高瑜垂首,并不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