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溪安慰半日,见谢思言不住揉着额头,似乎头疼得更厉害了,忙让出自己的位置,让他坐着歇会儿。
谢思言觉得他确实需要歇一歇,不然他可能会被小姑娘气晕过去。
两人并肩坐在一团草垛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然降下雨来,细纱一样,足足下了一刻钟才停。
雨不大,坑底四周又有蛇鼠挖的孔洞,倒未积水,只是四壁上的岩石变得湿滑,一时却是无法攀爬了。
陆听溪转头瞧见谢思言面色黑比锅底,以为他是因着郁恼于滞留坑底才会如此,小声道:“我身上茄袋里还装着些吃食,你放心,咱们一时半刻还饿不死。回头杨顺那边发现咱们不见了,应当也会着人寻找,你不必太担心。”
谢思言面色却是越发难看。
他布置的那些东西,被雨一淋……
罢了,大不了改日再弄。横竖今日诸事不利。
他出神间,面前多了个白胖胖的包子。
“你尝尝,这是三丁包子。我还用油纸裹了几个桃花烧麦,你吃完包子,再尝个烧麦。”小姑娘朝他盈盈笑,觉着随身带着吃的还是极有好处的。
谢思言却并不接过:“我才攀壁下来,没净手,你喂我。”
陆听溪迟疑一下,将包子递到他嘴边。
包子皮洁白若雪,捏着包子的那只手却是莹白更甚,仅仅观之就知腻滑如玉,柔嫩如脂。
谢思言张口去咬包子时,突然凑前,在小姑娘指尖咬了一口。
陆听溪惊而后撤。
谢思言却是神色如常,问起了她突然写信让他回京的起因是甚。
陆听溪心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想了一想,告诉他她是受了齐正斌的启发。
谢思言缄默片时,道:“你还有什么议过亲的表兄,来,都与我罗列一番。”
回头他在舆图上标一标,有这帮人的地方,她免去。
两人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仍无人前来找寻。谢思言大致能猜到杨顺之所以没过来,八成是以为他正跟陆听溪说什么要紧话,不敢前来打搅。
虽然暂且出不去,但他却不急了。
他在这坑里发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他方才四处检查时,发现这坑壁一侧土质松软,他拿干草垫着往里拓了一拓,发觉内里似有些异样,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刮下上头附着的泥石后,竟现出了一方暗格。
陆听溪而今已知落坑只是意外,并非他送她的礼,见他要打开那暗格,她道:“你不怕那里面有什么吗?还是莫看了,咱们寻机出去是正理。”
“来此是缘,不如探个究竟。”
他说着话,已设法打开了暗格——谢家世代簪缨,家中也有些机关暗格,他对此也有些研究。何况这深坑里的暗格十分粗简,大抵是什么人临时掏做的。
谢思言从中取出了一个小包袱。打开来,现出了一张羊皮纸。羊皮纸被当做包点心的纸张一样,裹着一物,顶端的位置以绳结系紧。
谢思言慢慢解开了绳结。
一个小巧的黑檀木盒露了出来。掀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形状古怪的钥匙。他再仔细一看,发现那张羊皮纸竟是一张舆图。
陆听溪啧啧惊叹:“这不会是什么藏宝图吧?”
谢思言仔细查看了钥匙、舆图和木盒,道:“难说。”
这个深坑可能并非捕猎用的。
他一时看不出那舆图上画的是哪里,还要等出去后好生琢磨一下。
“若真是什么藏宝图,等你回头寻着宝贝了,给我分些零头就成。”陆听溪笑道。
“听溪,”谢思言突然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可想我?说实话。”
他直直望来,目光犹如幽潭深渊,不知为甚,陆听溪觉着略窘。
这问话过于突兀,她微垂了头:“有时候确实会想到你。我也挺担忧你那边的状况的,只是你并不在信中说明,我寻常也不敢问。”
谢思言嘴唇微动。
——听溪,你可曾想过你往后要嫁什么人?
——你瞧我如何?我觉着我们还挺般配的。
——谢家宅邸大得让你迷路了好几回,你若过来,我给你辟出个七间七架的院子做你藏书绘画之用。谢家的厨子手艺也是顶好的,不论是螃蟹还是猪头,都能变着花样给你做。
……
这些都是他想说的,也是他来之前打过腹稿的,但临了,他却又咽了回去。
他的手指一直紧蜷着。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得先将那件事处置好。
决定暂缓探小姑娘口风后,他心里竟有一种隐微的轻快。
直至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也是害怕被拒绝的。他自认心性尚算坚韧,但在这等事上总是格外敏感的,她若是直接否了,他非但尴尬,还难免心生挫败。再者,遭拒后,两人也很可能回不到从前的自然随性。
虽然即便她不答应,他也不会放弃,使尽手段也要娶到她,但总还是想让她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