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2 / 2)

然而他等了片时,却不见小姑娘答话,面色微沉:“莫非你外祖家那边的表兄个顶个都对你格外好?”

陆听溪并没思量谢少爷的问话,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她外祖那边来的是她舅舅,她舅舅这次是来探亲的,但算算时间,似乎离外祖那边出事不远了。而外祖家这件事跟那个她一直在寻觅的人休戚相关。

可她该怎么找出那个人呢。

她回神抬头,见谢少爷即刻装出一副静好安闲的模样,眸光一动,道:“我外祖家那边哪有什么对我格外好的表兄。”

谢少爷眉眼一舒,一口气还没喘匀和,她继续道:“个个都是对我一样的好啊,十分好、极其好、非常好的那种,好得不分伯仲。”她托腮看他,重重一叹,“我也分不清哪个可称最。大概……嗯,也就比江表哥、孔表哥、齐表哥……他们还要好上一点点。”比了一个小指尖。

谢少爷立刻破功,面目狰狞:“来,列个花名册来,我明儿就打断他们的腿!”

……

陆听溪难得调戏了谢少爷一回,心绪大好,归家后正要归置新添置的几盒面脂,就见檀香递来了一张帖子:“门房那边才送来的,说让姑娘亲启。”

陆听溪见帖夹上印着丁白薇的名姓,忖着约莫是邀她去丁家观花耍子的,打着哈欠打开来。

本是随意一扫,在瞧清楚上面的字迹时,却是一僵。

这不是丁白薇的字迹。

而且,这是一封匿名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欲知陆老太爷前次脱难内情,等我下次来信。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陆听溪盯着那封信看了许久,觉着这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字迹。但对方知道以她相熟的丁白薇的名帖做遮掩, 更知道以她祖父那件事来勾起她的兴致, 显然是对她有一定了解的。亦或者, 是有备而来。

她转向檀香:“去问问门房,适才这名帖是哪个送来的。”

不多时,檀香去而复返:“门房那头说,是个面生的小厮模样的人送来的。”

陆听溪道:“交代门房, 若那小厮下回再来, 逮了他来见我。”

檀香一怔,姑娘抓一个丁家小姐府上的小厮做甚?

陆听溪想了下,又补充道:“再有,若再有人来给我送帖子, 不论是谁,一律留住了, 然后来知会我。”见檀香还发着呆, 催促道, “还愣着做甚,速去吩咐。”

檀香忙应声,领命而去。

陆听溪将那封匿名信收起,转头去捯饬她的画具。

她今日调戏了谢少爷之后,跟他商议了一件正经事。

她上回从陶家母女那里得了一笔巨款的事,归家后就兴冲冲跟母亲说了, 然后她那笔巨款就被母亲没收了——母亲当时说, 她年纪小, 不宜收着这许多银子,还是由她代为收着妥当。

于是她手头就只剩下她那二三百两的私房钱了。那私房钱是她这些年来积存的月钱,她平素吃穿嚼用大多从公中出,衣裳首饰、文房用具等费钱的大头也都是母亲在支应,她用银子的地方极少,至多就是买些零嘴或者耍子用的小玩意。

但自打她去了馥春斋,她就忽然意识到,她其实还是很能花钱的。从前她倒也没有太着意于梳妆用具,都是大家用甚她也用甚,横竖官家女眷用的东西不会差。然则用了馥春斋的东西之后,她发现凡物都用最好的,效果的确是不同的。

这就好像从前一直不拘小节,用青盐、麻灰刷牙,觉着刷得也挺干净,但后来用了以羊颈骨灰、各色名贵草药和各色珍稀香料制成的牙粉刷牙,就仿佛步入了新世界。

京师别家胭脂铺子都是上中下三等货品掺着摆,毕竟出手阔绰、买得起极品货的是少数,大多数还是会选中等的买。而馥春斋的货源不知甩了别家几条街——馥春斋里最次的放到别家那就是上品,馥春斋里的极品货,别家绝难寻见。这大抵是因着馥春斋背后的东家不仅财力雄厚,而且人脉广、背景深。

不过她觉着这位东家也太大胆了,开店之初怎就知道专卖上品这条路走得通,万一众人见店里的东西太贵都不肯买账呢?馥春斋门面那么大,内里陈设又样样豪奢,连一个端茶的伙计瞧着都像是特训出来的,本钱几何可想而知。若是亏本,得赔进去多少钱。

随即她又想,会不会人家本来就是玩票的,根本不在意盈亏……

巨富的世界太可怕了。

反观她,拿着一千两都觉得烫手。

她想一直光顾馥春斋也不是难事,跟母亲要钱就是,但一次两次还成,要的多了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她想赚点外快,自己赚的钱怎么花怎么舒爽——

她想给馥春斋构设用以流布宣传的单子和胭脂盒、面脂盒之类的器物,以此换些银子。

谢少爷听闻她这个念头,盯了她好一会儿,随后掏出自己的荷包倒了个底朝天,将一堆银票与成色顶好的二七宝银推到她跟前,又要叫人取银子来,被她给阻了。

谢少爷语重心长道:“手头银钱不够了就管我要,想买什么也跟我说。只要知会一声,要多少给多少,要什么买什么。你就是要香山满山的枫叶,我也着人薅光了装箱码到你跟前。还有馥春斋,我早说了,馥春斋里的东西你随意拣选,喜欢什么,直接吩咐伙计包好了拿走便是,给什么银子。你纵把这里搬空了,也没人敢说你半句。”

“你若不想出门走那几步路,需要什么,命人来馥春斋知会一声,让掌柜将东西送到你府上挑拣。你若是还嫌麻烦,我就让他们每逢来新货,都送去给你过目,你瞧着哪样顺眼,就留下。你挑剩下的再让他们拿去摆了卖。”

她当时懵了一下,也不知是被谢少爷的财大气粗震慑到了,还是心有触动。

她把银钱推还给了他,并且表示往后她来馥春斋的待遇还照旧就成,不必那么夸张。真要那么干,人家不是要赔死。谢少爷仗势欺人也不带这样的。

虽然她跟他的关系今非昔比,但毕竟也还没成婚,总还不至于让他供应她银钱。

她跟谢少爷商议了半日,他也还是满面不快,说她何必为这么点小钱累着。她觉得他未免把她想得过于娇气了,左右她每日都要练画的,动动笔怎就累着了。

磨了半日,谢少爷总算是松了口,不过出价格外高,胭脂盒之类的小物件图样一张二十两,用做铜版刻印的宣传单子底稿更是开到了二百两的天价,不给压价的余地,并且表示自己可以做这个主。

她沉默半晌,问馥春斋的东家是不是其实是他的仇家。谢少爷不以为意:“你肯为这店作画,是这店的福分。你随便画画就成,不必劳神。小姑娘家,吃喝玩乐、攀比打扮才是正经。”

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被人娇纵宠溺的感觉。

谢少爷后来兴致也颇好,还帮她选了几样面脂。她发现,谢少爷除却分不清胭脂跟口脂的颜色以外,拣选旁的妆品竟是眼光极好。据他自己说,他这是生来品味好、格调高。

她不予置评。

不过后来她临走时,提起要去给沈安扫墓的事,谢少爷那脸就立等拉得驴脸一样长,临别对她说的那句“回见”也硬邦邦的。她觉得如果不是鬼不能被打断腿,谢少爷一定把沈安加入断腿花名册里,然后想出一百种法子敲折沈安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