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言慢慢将信折起。还愿意理他就好。
陆听溪第二日进馥春斋后堂时,谢思言已在里头等着了。
“不是说近来都不来找我吗?”
谢思言的手指在茶盏上轻挲:“我当时说的是‘近来’不去找你,眼下‘近来’已经过了。”
陆听溪“哦”了声:“世子说过了就是过了吧,横竖什么话都让世子说了。”
“这些日子是我不好,”谢思言顿了顿,“我已想开了。”于他这等人而言,跟人说软和话,几乎是不可想的。这世上能让他做到这份上的,也唯有一个陆听溪了。
他坐到她身侧,凝着她的眼眸道:“我已跟你祖父母透了意思,你祖父说半月后给我答复。届时若是允了,我就留一信物与他们,至迟明年年底,我请父亲去向你提亲。”随即简略说了他与谢宗临的那笔买卖。
陆听溪先是缄默埋头,听到后来,不可思议道:“一年?官至正三品?这怎么可能?”这得是拯救了宇宙寰宇吧?
“我自有我的筹谋,”他试着去握她的手,被她躲开,微一探身,勾伸长臂,强行将她一双柔荑包在掌心,“我这回是来给你吃一颗定心丸,娶你是我古早时就下的决定。这些年来,你何曾见我身边有过脂粉?我心里也不过一个你而已,再容不下旁人的。”
趁着小姑娘愣神的空当,他一把将人捞到怀里。
不喜欢他就不喜欢吧,先把人拐到手再说。
“乖,来让我瞧瞧瘦了没,”他扣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喑哑动情道,“我好想你——”嘴唇压下。
他一双手烫得厉害,又往她腰里箍,陆听溪而今也算有些经验,早在他声音沙哑变调时就已察觉异样,慌忙避开:“别……我有事跟你说。”
他顺势在她皙白的脖颈上流连片刻,待要吮吻,又怕留个印子她不好掩,悻悻起身,问她何事。
陆听溪满面赤红,往后挪了挪:“我总觉得我哥哥那件事有些古怪,我哥哥从未得罪过常望,为何会惹来这一场风波?常家往日也跟陆家相安无事,并无宿怨。”
“此事我已着底下人去查了。实则是常望自己找了暗娼,出来后瞧见个跟你兄长侧脸有几分形似的人,以为是你兄长,怕你兄长揭发他,便想恶人先告状,将你兄长赶出国子监,毁掉仕途。说来,常望这个人也真是蠢,竟不怕事情闹大,查到他身上。”
谢思言说着话,杨顺拖着个女人从后门进来。谢思言瞧着那女人脂厚粉重,衣饰妖冶,皱眉问这是做甚。
“世子,这女人就是常望前几日找的那个暗娼,她从常望那里听来些事,小人觉得应该让世子知晓。”
那暗娼被杨顺掼在地上,瑟瑟道:“妾身……妾身听那常官人醉后说……说他老子当年那笔烂账也是个麻烦,毕竟害死的是谢什么临的老婆……”
谢思言逼至近前,通身煞气:“还有呢?你还知晓什么?”
那暗娼抖如筛糠:“他还……还说,不过他常家是天子近臣,回头若谢家要报复,也没甚大碍,皇帝总会保他们的。”
“他可说了当年戕害事由?”
“未……未曾……”
“常望还说了甚?”
“没……没了。”
谢思言吩咐杨顺:“再好生审审。”声音阴郁。
杨顺知世子并不完全相信这暗娼,这是让他严刑拷问的意思,点头道知晓,带了那女人下去。
陆听溪见谢思言立着不动,唤他一声。他转过头来时,她甫一瞧见他的神容,心头便是一跳。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思言,目锐如刀,神容阴怖。
谢思言意识到自己大抵是惊着了他的小宝贝,辞色略缓,倾身拉了她的手:“听溪,那女人所言若为真,谢家便当真是危机四伏了。”
“一个常家,何以令皇帝这般为之遮掩?甚至常家人自己也觉着皇帝会保他们?这其中必有隐秘。”
“你不会是想说……”陆听溪联想前后,忽然有个大胆的揣测。
“我要进詹事府,”谢思言忽然道,“皇帝先前曾透露过想让我入詹事府做东宫讲官的意思,不论他意图何在,这跟我如今的想法不谋而合。再一个,詹事府詹事,恰好正三品。”
詹事府詹事是詹事府最高长官,总领包括东宫诸讲官在内的一众辅臣,位高权重。但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都是进士出身的老臣。少说也得熬到四十出头才能有这个资历。谢思言的科名满够了,但就是年轻太轻。
陆听溪脑中灵光一现,惊道:“你不会是想……”做东宫讲官,进而控制年幼的太子?
谢思言未答,只道:“皇帝暗示我如今缺一个让我进詹事府的由头,我给他便是。”
“乖,帮我个忙,”谢思言垂眸,“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画法子?就是不用常规法子的。”
陆听溪沉默一下,仰头:“什么算特殊?你是说不用手画,用嘴画?”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不是。譬如不用颜料,而以旁物代之。亦或在传统法子上加以变化。”
陆听溪琢磨了下, 道:“我从前听先生说, 有人以药材入画。”
“笼统来说,有两种法子, 一是以酒浸药材, 将得来的汁水与颜料混杂,再拿来作画。这类药材多取有安神醒脑、驱邪镇惊之效的;二是将药材研磨成粉, 以清水浸泡三日以上, 得来的汁水混入颜料, 然后再用以作画。”
“这两种法子还可以多些变化,譬如再混入香料,既可使气味芬芳, 又可宁神静心。”
“这两种我都没试过, 我倒是试过一种特别省事的, 就是将药材裁剪切块,再以拼、嵌、粘、贴的法子, 将之入画。不过我觉着这个有些浪费, 后来就没再试过。”
陆听溪抬眼:“你问这个做甚?”
谢思言道:“将至正旦了,我打算给皇帝送份礼。”
“要我帮忙吗?”
谢思言拍拍她脑袋:“不必了, 你专心吃喝玩乐就成。”
陆听溪躲开他的魔爪, 想了想, 还是赧然问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说的是他老早就打算娶她的事。
“好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