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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霎时填补了空缺多时的海壑,那些纷杂错叠的光阴旧梦,那些被桎梏多时的昔年掠影,以掣电之速朝他涌来,将他没顶。

陆听溪抹了把脖颈上并不多的血,起身看向沈惟钦。

“世孙今日是来拿人还是来逞凶的?祖父若就这么跟着诸位走了,回头倘有个三长两短,诸位如何审案?祖父多年来为国为民尽心竭力,为政一方,呕心沥血,百姓每每箪食壶浆相送,又怎会在赈灾事上儿戏?”

“世孙是聪明人,当知道个轻重缓急……”她说着话,却觉沈惟钦有些不对头。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立着,目光涣散,神情木然,如同傀儡人。

陆听溪有些瘆得慌,后退一步:“总之还望世孙……”

她说话之际,竟忽见沈惟钦眼圈泛红,双目润湿。

陆听溪愕然瞠目。

方才还冷眉冷目的楚世孙,从来淡漠冷面的楚世孙……被说哭了?她的言辞那么感人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面对此情此景,你打算如何应对?我给你三个选项,a.装晕b.跪下c.先跪下再装晕

沈惟钦:我选d!我要改名叫静静!

作者菌:→_→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沈惟钦嘴唇轻微翕动, 只他自己知道, 他唤的是“姑娘”。

“咣当”一声,手中剑落了地。

非止陆听溪, 沈惟钦身后众人也发现了他的异样。

只众人纷纷看来时,沈惟钦已低头敛去了复杂的神容,顺道揩了眼角润湿。再抬头时, 除却眼眶微红, 没有旁的异常。

陆听溪待要细看, 沈惟钦却已转过头。她觉得自己八成是情急之下出现了幻觉。

杨顺一路疾奔赶至时, 沈惟钦正命人去传太医来, 又着人将陆老太爷抬去厅堂, 等候太医前来问诊。

杨顺上前问明了状况, 暗恼自己来晚了。若非宝升那厮啰里吧嗦跟他事无巨细地转述世子临行前的交代, 他怎会这会儿才来。又见陆听溪脖上有伤, 大惊, 问了究竟, 只觉等世子回来知道, 怕是剐了他的心都有。

陆听溪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惟钦。

这人方才态度还十分强硬,怎忽然就转性了?

“我适才只说将老太爷抬了去,又没说要抬去何处, 却不知陆姑娘着什么急, ”沈惟钦道, “至若长剑划颈, 那是无心之失, 还望陆姑娘莫要见怪。我回去后自会查明搡我者谁。”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颈白玉瓶抛给陆听溪:“上好的金疮药,姑娘拿好。在伤处匀开,早晚各一次,不出半月就能完好如初,不会留下印痕。伤口切忌沾水——终究是我的不是,但愿姑娘早日复原。”

“陆老太爷一事暂缓,安心瞧病便是。余下的事,我会自行处置。”

沈惟钦言罢,率众而去。

若非脖颈上的伤还在,陆听溪真要以为是南柯一梦。待到祖父被抬去医治,她也回了物华院,让丫鬟给自己处置伤口。沈惟钦那一剑划得不深,只是瞧着触目惊心。不过颈部皮薄,比别处破口要疼些。

伤在脖颈,她怕留疤,思来想去,觉得沈惟钦不至于在给她的药上动手脚,就用了他给的那瓶药。只是思及他方才的诸般怪异之处,她总觉瘆得慌。

莫非他之前当真是中了魇魅之术?

在外头守了半晌的仲菡见沈惟钦出来,却没看到陆老太爷的踪影,讶异得很,着人去打探了,方知楚世孙最后转了态度,非但没有押走陆老太爷,还给老爷子传了太医。

仲菡怔了许久,觉着定是她父亲跟世孙的筹谋有了变故,不然不会如此。她得回去问问她父亲。

沈惟钦回府不多久,仲晁就火急火燎赶了来。

“世孙在陆家的作为,臣已尽数知悉,却不知世孙这般是为何?谢思言眼看着就要回了,世孙何时改了筹划,为何不知会臣一声?”

沈惟钦冷眼扫去:“我做事难道还要提前向你请示?”

“臣不敢,臣只是……”

“闭嘴!仲大人若无旁事,可以走了。我还有事。”

仲晁忍了几忍,终是道:“那不知谢思言那边,世孙是怎么个打算?”

沈惟钦淡淡道:“我适才去陆家,许久不见谢家那边来人,后头来的是谢思言身边的长随。谢思言没带自己的长随去宣府,表明对京中自有安排。即便是宣府那边,我相信他也有自己的排布,不然不敢赴任。真要设计让他丢了宣府,怕也不容易,不如从长计议。”

仲晁一懵。

照世孙的意思,就是要放弃这回的筹划?那他们谋划了这么久,又是图的什么?

“周良那边,还要麻烦仲大人去知会一声。不管如何,先将宣府这场仗打赢再说。”

仲晁知晓沈惟钦的脾气,咬牙应是。

“再有就是,今日在我持剑时推我的那个军牢,是刑部衙门那边派来的,不论他是有意还是无心,我已将他拘了起来,回头还要好生审一审的。”沈惟钦冷然道。

仲晁面色微沉,楚世孙当着他的面提起此事,怕是在疑心他。他无心多留,寒暄几句,悻悻而去。

沈惟钦坐到玫瑰椅里,默然覃思。

自他再度睁开眼,先后历经了迷惘、追寻、挣扎、绝然、自欺欺人几个阶段,他本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恢复记忆,却不曾想还有今日。

他先前实则是抗拒想起前尘往事的,他无法想象自己在做了这许多事之后,如何以沈安的身份面对陆听溪。既无法面对,那不如不要想起,就当不曾发生过,没有这层滞碍,他办事就不会束手束脚。这也是他此前拒绝太后给他跟陆听溪赐婚的缘由。

只是当时拒绝还有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快意,眼下却只觉一言难尽。